“是怕被听见。”溶若轻声道,“在冥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被监听的。”
“臭小鬼,那你还问我怎么帮!”
溶若拍拍人面,扯了个鬼脸跑开,忽听背后传来一句:“你这身高,都当边上人是瞎子吗?”
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只见向晏勾手笑道:“你帮我,我保证连你爹都认不得你。”
第067章 返阳 我救的其实也就一人,救他的民心
“姐姐好香啊。”
“手拿开,五百岁了还没断奶。”向晏一掌拨开溶若,从床上起身。
“你怎么每次梦中都是个女的啊?”
“这是我的人偶!哎呀,不要蹭了。”
向晏慌手慌脚下床,披了衣裳,胡乱梳了头,来到庭院的石桌边坐下。这是梦杳的家。
“梦里安全,你告诉我,监听冥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冥界虽说由阎王统治,可你知不知,有一人连阎王都要敬他三分?”溶若一脸贼笑。
“阎王夫人?”
“是地藏菩萨……”溶若白了一眼,道,“这地藏王美其名曰在冥界超度亡魂,实则受天庭所派,监督我阴司。地藏王有一座骑,名唤谛听。这谛听有知晓世间万物万事的本领。它常年伏于地藏菩萨经案下,无时无刻不在聆听浩瀚冥海中的一切。”
“那日我造了阴木舟,八大地狱的罪人和阴吏便闻讯而来……”
“正是它的把戏。”
“那往后还得多来梦中说话了。”向晏捋了捋头发。
“不止呢。”溶若道,“中元节那日,你最好想个计策转移谛听注意。就算你我守得住嘴,千千万万的罪人也守不住。”向晏揪住溶若衣襟:“你明知如此,刚才还骗我说出计划。”
“我不喜欢别人开口跟我提条件。”溶若推开向晏,又道,“况且吓吓那看门狗和他假惺惺的主人我高兴。”
这时,两个丫头步入庭院,哎呀一声,问:“小姐,这是谁家的孩子。”
溶若躲到向晏身后,怯生生唤:“娘……”
向晏脸色一青:“哈哈哈哈,这孩子饿了,口不择言的。你们快去给他端点点心来。”
两丫头应声退下,三步一回头,窃窃私语。
“那孩子像尹郊公子吗?”
“不像不像,眉目清秀,倒像临姜公子。”
“不对啊,他看起来起码五岁了吧,小姐五年前才十四吧。”
向晏扶额继续道:“假设那日我们调开了谛听,从鬼门领百姓出去可妥当?”溶若摇了摇头:“鬼门的阴差会登记出入的罪人,一走了之,必然要发现。”
向晏问:“那用假名?”溶若又摇头:“我见过有罪人用假名,当场被擒的。”
向晏道:“用真名也可以,只需想个计策让阴差们觉得罪人们最终都回来。一旦隐瞒了一阵,人都走远了,这么多罪人,想追也追不回来。”
溶若思忖道:“没那么简单。鬼门方圆三里有布结界。出鬼门的罪人会被烙上符印,一旦触及结界就会被弹回。”向晏问:“那没有符印呢?”溶若道:“结界就无效。因而那些来探望鬼魂的人都来去自如。”
向晏颔首道:“所以我们还需破了结界或符印。”溶若道:“从前是听说有懂鬼术的隗方罪人改了符印逃跑的。只是鬼门四面皆有阴差把手,也不知那罪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的。”
向晏眼前一亮,道:“我今日那见些阴差都争相要去鬼门。”溶若道:“那又如何?”向晏道:“我看这鬼门比起其他地方,必是个肥差。”
溶若道:“你是说贿赂?”向晏点头道:“他们很大可能是收了罪人钱财,不予追究。此举必然不能只是一个两个阴差所为,不经手此事阴差也得有封口费,才不会东窗事发。可是一大笔香火钱呢。”
溶若道:“鬼门阴差大概能用钱财打发,地藏王那里还得想办法。”向晏问:“地藏王?”溶若解释:“每年中元祭典,那菩萨都要举办大型超度仪式,超度的罪人也都由他指定。假如你送走的罪人被他点中,肯定要露馅。”
向晏琢磨道:“我们可以做人偶,李代桃僵。只是需要知道被点到的罪人是谁。他不会是当日随机点人吧?”溶若说:“那倒不会,点到的罪人应是根据罪行提前筛选的。”向晏道:“那或许有名单……”
“梦杳!”但听一声怒嚎。
向晏回头一看:“爹?快跑。”
宣传司派遣了两名阴差出使人间,一男一女,模样亲和。
男阴差问:”师姐,我们此行还是去赤栏京城吗?“女阴差答:”这次不去城里,我们到城外鹏鸟停泊的岸口。近来京城和边塞停航,聚了很多从城中逃出的低木,是游说的好机会。”
男阴差轻蔑一笑:“他们宁可守候在岸口也不愿回去,没想到这京师比我们地狱还不如。”女阴差道:“那也是我们众合日子好,换做是其他地狱,有谁敢来。说词都记清楚了吗?这次我在一旁看着,你自己一人与鬼魂们周旋。”
男阴差举起手册,别在身后,背诵念叨:“众合地狱刑罚刺激不伤身,类目繁多任君挑选——”
女阴差警觉回头,可什么也没发现。
“师姐?”
“没事,你继续。”
“罪人除幽冥历法定假期,一年可获十五天返阳……”
二人离开冥府,来到鬼门外一片荒芜之地。
“罪人如受刑时意外负伤,由众合承担治疗……”
忽然,两只鬼从二人胸前蹦出。男阴差护在前头问:“你们是谁?敢对阴差引梦。”
女阴差道:“借我们的身逃离鬼门关,当我们是马儿驴儿呢。”
向晏二话不说,凝神冥想,忽然眉心一拧,叫溶若推了一把。
“傻了吗?都出了冥海,光靠想的没用,打吧。”
两阴差变出长戟,双方交手。向晏法力低微,三两下被打飞在地。溶若道:“这么弱?”周身怨气四起,手持一把与他身材极不相符的画戟,轻轻一挥,将两阴差撂出数丈远,而后转身扶起向晏,逃之夭夭。
“姐姐,那小鬼也是阴差!”男阴差正欲起身,却被女阴差拦下。她望着溶若的背影,摇头道:“由他去。”
二人在夜空中飞行,身下是偃方河房,红男绿女马龙车水。他们低飞在街道上,岸边有一拉客的道:“公子,午夜楼船出了新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公子笑道:“这些日子唱新帝的戏比我这美人的脸换得都勤。”说着拢了拢手中女子的腰。拉客的递上戏单道:“可不,朝堂三日一换,戏子们曲儿都还没唱透呢。”
公子读过戏单,甩了回去。“你们这戏尽说些新君和大偃师手足情深,有人看吗?”拉客的拍胸脯道:“好看得很,咱们大偃师不是擅长变形木甲吗?里头有可多变脸的戏了。”
向晏心想:没想到乐钧已称帝,玉引也成了大偃师。他拉回正蹭在美人身边的溶若,说:“走,去大偃师府。”
大偃师府的工房里还张着灯,二人从屋顶直接穿了下去。四面墙全摆满了复杂的机械,溶若头一回见,啧啧惊叹。
一旁有扶梯,玉引正站在上头专注调试机器。
他一回头,见向晏悄悄在背后偷看,惊唤了声“祖师爷”,不甚跌落。向晏伸手想接,人却从胸前穿过了。
向晏飘回地上,嗔怪道:“你小心点啊。”玉引喜极而泣:“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都是我不好,让乐钧签了名,害你被吸入阴土。”向晏道:“你又不知情,这事不怪你。”
溶若上前问:“他为什么叫你祖师爷啊?”向晏含糊其辞说:“我年纪比他大,尊称罢了。”
玉引道:“这位是?”向晏道:“地府的朋友溶若。”溶若半惊半羞,对这介绍似乎很满意。
向晏又道:“玉引,偃方第一大偃师。”玉引一听,惭愧垂眼。向晏方才已留意桌上那张戏单,想玉引大概是为了乐钧的事,不知如何开口。于是道:“这次我来,是有要事相求。”
玉引欣喜道:“祖师爷尽管吩咐。”向晏道:“我想请你帮我做十万件人偶。”玉引惊问:“十万!”向晏又道:“三日之内。可以吗?”
玉引眼珠子转了转,心算了笔账,颔首道:“可以,我这就调动旗下偃师。人偶有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