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说亲之龄。

平国公府和晋宁侯府门当户对。贺祈和郑清淮又是好友,来往密切。郑二小姐有意于贺祈,也不算稀奇。

所以,郑清涵应该是从兄长口中听说了什么,心生嫉意,前来寻衅。

程锦容想通了其中关节,颇有些无奈。

其实,她对贺祈只有救命之恩的感激,并无男女之思。奈何,这种事不便解释,甚至会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程锦容收敛心神,淡淡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直。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铁齿。

事实又证明,贺三公子是个不该招惹的麻烦。

隔日,郑二小姐命绿珠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的诊金。

绿珠一字一句地转达自家主子的羞辱之意:“我们小姐说了,程姑娘行医不易,晋宁侯府不缺银子,诊金付双倍。”

程锦容随意哦了一声,收下银子,转脸就给了杜管事:“杜管事,这一百两银子你收下。给药堂多买些药材回来。”

杜管事:“……”

普通大夫,出诊一次,不过是一两银子的诊金。京城名医,也就是五两到十两之间。程锦容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的诊金。

厉害厉害!

杜管事收了诊金,低声笑道:“这样的冤大头,多来几个才好。”

杜管事也是够促狭的。

程锦容失笑不已。

就在此时,药堂门外一阵骚动,排队领号牌的病患那边传来阵阵惊呼。

杜管事眉头一皱,迅速出去看个究竟。片刻后,杜管事抽着嘴角回来了,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程锦容:“程姑娘,又有人来找你了。”

程锦容:“……”

来的又是谁?

……

今日来的,是平西侯府的朱四小姐。

朱四小姐倒是没装腔作势戴什么帷帽,不过,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有七八个,京城贵女的架势也是摆得足足的。

这位朱四小姐,容貌和朱启珏生得有五分肖似,精致秀气。一双眼睛尤其生得好,水灵灵的,眼波流转,像会说话一般。

朱四小姐也不去后堂,就在一旁候着,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程锦容的一举一动。

程锦容一派从容自若,看诊开方,半分不乱。

乱的人是程景安。

朱四小姐站哪儿不好,不偏不巧地站在程景安的身边。

从这个角度,看程锦容确实格外清楚。程景安可就如坐针毡,怎么都不自在了。鼻间总嗅到一丝丝香气,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似乎下一刻就会看他……

程景安一会儿拿错了笔,一会儿弄乱了药方。

程景宏俊脸都快黑了,瞪了一眼过去。

程景安被瞪得头皮发麻,定定心神,不再抬头,慌乱跳动的心总算安稳了不少。

朱四小姐来得早,排了没多久,就轮到她了。

朱四小姐在程锦容面前坐下,声音又甜又脆:“程姑娘,我姓朱,闺名启瑄。朱启珏是我的堂兄,贺祈是我嫡亲的表哥。”

原来是贺祈的表妹。

表哥表妹什么的……大家都懂的。

程锦容抬眼,看着笑靥甜甜的小姑娘:“请朱四小姐伸手,我给你诊脉。”

朱启瑄眼睛骨碌碌一转,伸出手腕。她穿着鲜亮的春裳,手腕像嫩藕一般,白生生嫩生生的。

程景安忙里偷闲看一眼,鼻间忽然有些热。

春天天气干燥,少年郎虚火旺盛是常事。便是流些鼻血也不算丢人吧……

程景宏黑着脸又瞪了过来。

“我肚子有些痛,去方便。”程景安迅疾捂着鼻子,麻溜地跑了。

陈皮一个没忍住,噗噗地笑了起来。

程景宏凉凉地瞥了陈皮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肚痛?”

陈皮果断收了笑容,一脸严肃深沉地拿出空白的纸张,铺到程景宏面前。再双手捧笔奉上。

程锦容无暇顾及这些小插曲,凝神专心诊脉。

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启瑄这个前来看诊的病患半点都不安分,一张嘴就没停过:“三堂兄回府后,时常和我提起程姑娘呢!”

“程姑娘人美心善,医术高超,救了表哥。”

“表哥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心地善良,最知感恩。所以,对程姑娘一直十分礼遇。前两日,程姑娘及笄礼,表哥特意登门送贺礼。也是为了感激程姑娘的救治之恩。”

“不过,程姑娘可别误会。表哥对程姑娘只是感激之情,绝没有别的意思……”

“朱四小姐,”程锦容张口打断朱启瑄:“你是不是时常肚饿,吃得多也不见饱?”

朱启瑄:“……”

第七十二章 贵女(二)

朱启瑄又白又嫩又甜的小脸上,浮起悲愤的红潮。

她生得玲珑小巧,脸蛋也略显圆润。平日最忌讳别人提起“能吃”“圆润”这两个词。

是,她是能吃了那么一点点。一日三餐之外,还要加两顿点心一顿夜宵……不过,她在人前从不承认这一点。

程锦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锦容似未看出朱启瑄的羞窘气恼,张口说了下去:“积食不克化是病,食物进腹克化过快,同样是病。”

“我开一张药方,朱四小姐先喝上十日。若见效了,不必来复诊。若没什么改善,十日后可再来药堂找我。”

不等吩咐,甘草已熟稔地铺好纸,程锦宜递了炭笔过来。

程锦容自幼练习书法,字迹清隽,一手小楷写得端正好看。

写好药方后,程锦容将药方递给朱启瑄。朱启瑄下意识地接了过去,等接到手里,才觉不对劲:“等等!我才没病!”

她到药堂,是为了专门看“传闻”中的程锦容!

她根本没病!

程锦容略一挑眉,淡淡说道:“有没有病,大夫说了才算。”

朱启瑄:“……”

“朱四小姐可以拿方去外面的药堂抓药了。”程锦容随口道:“对了,记得付五十两银子的诊金!”

朱启瑄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像郑清涵那般丢人现眼,带足了银子。不过,被程锦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发堵,脱口而出道:“京城名医出诊,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诊金。你凭什么收五十两?”

程锦容微微一笑:“郑二小姐昨日来看诊,我也收五十两诊金。结果,郑二小姐今日派人送了一百两的诊金来!”

朱启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堂堂京城贵女,岂能被人比下去!

朱启瑄杏目圆睁,白嫩的巴掌一拍桌子:“泽兰,付一百两诊金!”

众人:“……”

程景宏抽了抽嘴角,迅速瞥了甜美娇俏的朱启瑄一眼。这小姑娘,长得一脸机灵相,原来就是看起来机灵而已。其实缺了点心眼啊!

程锦容坑了人家小姑娘一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微笑着道谢:“多谢朱四小姐慷慨解囊。”

然后,笑着招呼杜管事:“麻烦杜管事收下诊金,留着买药材。”

杜管事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从丫鬟泽兰手中拿走了诊金。

这些骄纵任性的名门贵女,一个个巴巴地跑到药堂来送银子,不拿白不拿。

朱启瑄心里憋着一口气,自然不想走。

程锦容却已说道:“下一位病患。”

朱启瑄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去。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过些日子,我再来。”

程景安从后堂出来,正好瞥见朱四小姐的背影,忍不住看了又看。直至朱四小姐的身影彻底消逝不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冷不丁就对上程景宏凉凉的目光。

程景安:“……”

程景安生平最怕的人,第一个是父亲程方,第二个就是大哥程景宏了。被程景宏这么一瞥,程景安就觉后背凉飕飕的。反射性地挤出谄媚的笑容来:“大哥有何吩咐?”

程景宏淡淡道:“过来写药方。”

程景安立刻应了,老老实实地坐下写药方,乖得像只鹌鹑。

程锦容看诊之余,犹有闲暇看热闹,嘴角微微扬起。

朱四小姐的前来,并未造成程锦容的困扰。

身正不怕人言。她并无高攀平国公府之意,对贺祈也无男女之思。别人怎么想,都和她无关。

……

朱启瑄绷着小脸上了马车。

贴身丫鬟泽兰拿着药方,有些为难。思忖片刻,才低声问道:“程姑娘开好了药方,要不要奴婢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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