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去,安然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就让程锦容去地下陪他,我就应了。”

裴璋:“……”

好在二皇子醉醺醺的,又谈兴高昂,一时未留意到裴璋僵硬的面色,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元思兰也真是可笑。到这等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肖想女人。不过,程锦容确实生得美貌非凡,医术也精妙过人。连父皇的陈年宿疾都被她治好了。这般出众的女子,死了着实有些可惜。”

好一个丧心病狂的元思兰!死到临头了,竟还死心不息,想让程锦容陪葬!

好一个心肠歹毒的二皇子!程锦容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了哄元思兰去边关送死,竟应下了这么荒唐的要求。

万幸他提前探听到了此事。

否则,二皇子有心算无心,程锦容再冷静聪慧,也是个纤弱少女。她一旦离了圣前,哪里是二皇子的对手。

裴璋暗暗咬牙,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

二皇子直至此刻,才察觉到裴璋异样的沉默,微微眯起双目:“怎么了?莫非你舍不得程锦容?”

裴璋和程锦容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以前裴璋还流露过非程锦容不娶之意。不过,后来不知是怎么回事,程锦容和贺祈转眼成了一对,裴璋和叶二小姐定了亲。

二皇子私下曾询问过一两回,裴璋一直不吭声,二皇子也就没再追根问底。

此时,二皇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疑心,目光紧紧盯着裴璋。

裴璋心知这是关键要紧的时候,万万不能露出破绽。毫不犹豫地应道:“殿下误会了。程锦容对我无情无义。我和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一直想娶她为妻。她也对我情意脉脉。我们早有海誓山盟。”

“可没想到,她认识贺祈之后,立刻动了心思。她这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攀了平国公府的高枝,将我们过往的情意抛诸脑后,弃之敝履,和我形同陌路。我心中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不得。”

“我也求殿下一件事。等殿下要动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亲眼看着她奔赴黄泉!”

裴璋满面阴冷,目中闪着寒光,一脸“爱而不得”“因爱成恨”的疯狂!

二皇子疑心尽去,一脸同情:“这等无情无义的女人,你也不必苦苦惦记了。等日后杀了她,你心头这口气也就消了。”

裴璋一脸恨意,低声道:“不亲眼看着她赴死,我如何能消心头恶气!请殿下成全!”

二皇子略一思忖,觉得这要求也算不得过分,爽快地应了:“好,我答应你!”

动手时告诉裴璋一声就是了!

裴璋露出释然的神情:“多谢殿下。”

“大丈夫何患无妻!”二皇子又拍了拍裴璋的肩膀:“没了程锦容,你还有靖国公府的叶二小姐。以后,我再送你几个美貌妖娆的舞姬。关了灯,女人还不都一样。”

裴璋扯了扯嘴角:“殿下说的是。”

裴璋没有急着离开,耐心地继续和二皇子周旋。直至二皇子酒意上涌要歇下了,才张口告退。

夜色沉沉,二皇子府邸外悬着的风灯被寒风吹拂摇摆。

裴璋用力一踢马腹,骑着骏马,在夜色中离去。

骏马疾驰,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吹得裴璋的俊脸凉如水。裴璋面无表情,双目如寒潭,闪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有他在,谁也别想伤害程锦容!

……

裴璋和二皇子的“亲近亲密”,很快传入宣和帝耳中。

宣和帝心里有些不喜,却也未表露出来。

他再不待见二皇子,那也是他的儿子。只要二皇子没惹出大乱子,私下做点什么小动作,他当做不知道便是。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元思兰贺祈一行人,终于到了边关。

一路轻装出行的元思兰打出了鞑靼太子的全部仪仗。贺祈一行人,修整一夜后,穿上了御前侍卫软甲,骑着骏马开道。

元思兰身份特殊,又是奉旨前来,边军众将自不能怠慢。平国公贺凛率军中所有武将,和平西侯一同出军营十里相迎。

“平国公贺凛,见过鞑靼太子。”平国公拱手行礼。

众武将齐声道:“末将见过鞑靼太子。”

军中汉子声音响亮粗豪,数十个武将一同扬声齐喝,就像“叫阵”一般。这哪里是来相迎,分明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哼!

元思兰不动声色,伸手虚虚一扶:“平国公请起,众将士请起。”

平国公起身后,目光掠过元思兰的脸,然后落在元思兰身侧高大英俊的少年脸上。

第四百三十六章 父子(一)

这个少年,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张脸孔生得英俊之极。如一柄出鞘的宝刀,光芒耀目,令人无法忽视。

这就是他的儿子,贺祈。

当日他离京的时候,贺祈还是个不解事的幼童。十几年的时光,似乎转眼即过。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出众耀目。

平国公在看贺祈,殊不知,贺祈心情复杂,尤胜过他这个亲爹。

前世他受伤毁容,世子之位被夺,狼狈离京来到边关。平国公恨他不争气,对他极为冷淡,父子关系十分淡薄。

重活一世,父子重逢。平国公满心骄傲满目喜悦,他心中的复杂滋味,却只有自己知晓了。

贺祈上前,抱拳拱手:“儿子见过父亲。”

平国公性情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兼且眼下人多,不宜真情流露。平国公只冲贺祈略一点头。

父子相见,这般情景,真是尴尬。

就在此时,平西侯满脸喜色地上前,用力一拍贺祈的肩膀:“三郎!隔了几个月没见,真是想死舅舅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贺祈眉头舒展,咧嘴笑了起来:“久别不见,我也一直惦记舅舅。舅舅一切可还好?”

平西侯笑道:“有仗要打,我整日不知多有精神,怎么会不好!”

舅甥两个对视而笑,默契十足。

平国公:“……”

贺祈对舅舅平西侯可比对他这个亲爹要亲热亲近多了。

平国公忽然有点牙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过去。

平西侯生性粗豪,对平国公那含着酸意的一瞥浑然不察,爽朗地笑道:“三郎远道来边军,今晚可得和舅舅好生喝几杯!”

贺祈欣然笑道:“我从京城带了舅舅最爱喝的梨花白!”

平西侯大喜,搓着双手:“太好了……”

平国公咳嗽一声:“军中不能饮酒!”

真是扫兴!

别人怕平国公,平西侯可不怕,立刻笑道:“行军途中不能饮酒,打仗时也不能喝酒。这是军中规矩,我当然知道。不过,鞑靼太子远道而来,今晚总得设宴。少喝几杯,不会误了军中大事!”

平国公也不便在众人面前拂了平西侯的颜面,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平西侯可不耐烦看平国公的臭脸,兴冲冲地招呼贺祈:“三郎,走,到舅舅的营帐去说话。”

贺祈笑着应了,随平西侯一同走了。

平国公:“……”

被晾在一旁的朱启珏也有些微委屈。亲爹啊,好赖也看你亲儿子一眼吧!这偏心可真是偏得没边了啊!

朱启珏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奋力追了上去。

平国公当然做不出这等事来,眼睁睁地看着贺祈走了,心里一阵气闷。

贺凇浑然没看出自家兄长的郁闷,低声笑道:“我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三郎了。这就去平西侯营帐里,和他们一道叙旧热闹热闹。”

说完,也走了。

平国公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他十几年没见过儿子了,他也很想和儿子说说话好不好。这些个没眼力的!

……

平西侯父子和贺祈三人前脚进了营帐,贺凇后脚就到了。

“二叔,”贺祈是晚辈,自要主动寒暄招呼:“二哥受了重伤,不知现在伤好了没有?”

贺凇不愧是狠人,面不改色地应道:“一直都是大郎在照顾他,我从未去过伤兵营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贺祈:“……”

贺祈微微抽了抽嘴角。

知悉内情的平西侯,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想知道还不容易,我这就命人去叫大郎过来。”

贺大郎无官无职,今日迎接鞑靼太子,他没资格露面,一直待在伤兵营帐陪着贺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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