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贤帝才不信他的鬼话,笑道:“能者多劳,我知道你不愿意做丞相。若是可以,我倒想让你现在就做,好替我分忧。反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别别别,我自己慢慢挣扎吧,运气不好就做,运气好做个闲散小官,吃着俸禄就行。”
“那可不行,小官的俸禄不够你用啊,听说你前段日子和一个叫容溪的姑娘走得很近,好事将近了?”
听到这个,季舒然的脸色就难看了,苦着脸回话:“你可别谈她了,她是自作多情,我才没那心思。”
脸色特别难看,连容溪的名字都不愿听到,越是这样,齐贤帝越是觉得这个姑娘不一般,竟让万事不往心里去的季舒然反应这么大。
见他现在不想提,齐贤帝也不说这个了,问道:“昨日见初泠心情不太好,她知道子安和知心的事了?现在如何了?”
“她啊,现在好得很,甚至还想去找知心玩呢。这事她上个月就知道了,冷静了一个月,昨日又出了气,什么事儿都没了。”季舒然回想起昨日季初泠回家以后又黏在了他身上,嘴里还叽叽喳喳的,这不是心情好了还能是什么?
刚听到这话,齐贤帝还放心不少,可回味一遍他就急了,“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初泠喜欢子安这么多年,难怪昨天那么生气!惹了子安,她心里得多难受!”
也就是关心则乱,季舒然嗤笑道:“你别太宠她了,还当她是几岁的孩子啊,初泠都及笄了!这事儿早晚得知道,瞒久了,她气的就不止是子安了,还有我俩呢!”
此话说得很在理,齐贤帝都不禁笑了,确实是他把季初泠看得太脆弱了。老觉得她不能受半点委屈,忘了她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总有一天会嫁出去的。
想到这里,又笑不出来了,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婿爱不爱她,对她好不好。
如果不好的话,没关系,他是大齐的皇上,他可以为季初泠报仇,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哥,你想什么呢?别是还在想公务,要是没事了我就走了啊?不打扰你了。”季舒然眼睁睁看着齐贤帝发呆了,生怕因为他害齐贤帝忙到深夜。
齐贤帝缓缓回了神,道:“那行,你回去吧,明年的状元必须是你。”
“又要给我安排事儿做,又要我考状元,不怕我没时间温习功课啊?”季舒然随口抱怨了一句,齐贤帝也没接话。
大家都相信,凭季舒然的能力,只要他肯用功,没什么做不到的。
***
中秋以后,京城下了三天小雨,要苏知心来说,还不如来一场大雨更简单利落一些,每天听着外面窸窸簌簌地小雨,心情更加烦躁了。
第三日,是许烨铭出殡的日子,可能是许勤请的乐师更厉害一些,那哀乐响彻了整个京城,好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许勤的悲恸。
这三日里,苏知心一直躺在床上,三餐是照常吃了,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沈辞并没有来看过她,给了她时间和安静的空间,让她慢慢思考。
“是谁去世了?这么吵。”苏知心被哀乐闹得难受,莫名也悲伤起来,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
这几天苏知心是什么话也不说,活像个瓷娃娃。小荷听到她说话高兴极了,回道:“是许公子去世了,许烨铭,听说是被刺杀了。”
转念一想,许烨铭也是个老熟人,不管他过去多么惹人烦,今日是他出殡的日子,自己在这儿高兴实在不好,嘴角从上翘变成了下撇。
苏知心没有说话,想起许烨铭张狂的样子,只觉得世事难料。
都说祸害遗千年,可是许烨铭这个祸害,还未及冠就离开了人世,命短得令人唏嘘。既然是被刺杀,那应该是许丞相的仇家干的。
而她的仇家,陷害了苏启之的人如果发现了她活着,是不是也会来杀她?
所以,她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找出罪魁祸首更重要。
心里做了决定,她便打算下午去竹苑,那个时候沈辞一般都会去料理花园,不会回竹苑。她就这么继续安静待着,等到下午,立即掀了被子跑出去了。
事发突然,小荷都愣住了,看着苏知心的背影都不见了,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现在没有沈辞的允许她出不了瑾王府,在这瑾王府里,也没有人不知道她的特殊性,不会有人冲撞了她。
这时候沈辞是不在竹苑,也不在花园,为了让苏知心自己待几天,他去皇宫住了。走之前他吩咐过,苏知心可以去瑾王府的任何地方,但是要向他通报。
所以在苏知心走进书房的时候,没有阻拦,只有一个小侍卫立即进宫找沈辞。
苏知心承认,她好像有点疯了。
在玄清门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和陆怜一说,沈辞一定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一转眼,她就走火入魔地冲进了沈辞的书房,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她忘记了她是个侍卫,不该擅闯书房。忘记了在她眼里,沈辞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人。
在这个小雨淅淅的下午,她只有一种冲动,一定要找到陷害苏启之的证据。
沈辞的书房她来过几次,是很干净的,书籍都罗列得很整齐,一眼望去就知道什么类型的书籍放在了什么地方。
可这次,苏知心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好像是模糊的,身体只会麻木地翻开每一本书查看。偶尔回了神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却没办法让自己停止。
这里的书特别多,一本一本看起来很麻烦。按理说苏知心应该越翻越烦躁,可她突然出了奇的特别有耐心,硬是把书籍全翻完了。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她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书籍,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她没觉得失望,也没有放弃,站起身又头脑发昏地去了沈辞的房间。
没有看到干净整洁的书房被她弄得乱糟糟的,没有看到院子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沈辞知道苏知心在梅苑消沉了三日,今日一看,才知她何止是消沉,隐隐有了疯魔之意。这是不是说明,他在苏知心的心里,分量还挺重的?
不敢扰了她,沈辞便轻声地跟在她身后。若是平日,肯定早就发现了,但今日苏知心始终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进了沈辞的房间,她直接去了他的床上。重要的东西往往都会放在贴身的地方,床上一定会有发现的!
看到她的动作,沈辞愣了愣,但没有拦她。
苏知心首先把沈辞的枕头拿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玉坠。知道会翻出东西,可不曾想这么快就翻到了。
而且这吊坠,好眼熟……
她把吊坠拿起来,看到反面刻了一个字,“心”。她失神地看着玉坠,过去的一小段记忆涌入了脑海。
三岁那年的十月份,阿辞哥哥来到西楚已经有半年了。
他说,他只来这里一年,还有半年就要走了。
以前的苏知心特别喜欢阿辞哥哥,听说他明年会离开,马上就扑到他怀里大哭,舍不得他走。因为怕以后找不到他,苏知心把娘亲给她打造的玉坠送给了他。
玉坠是她很喜欢的,从小就挂在脖子上,什么时候也不愿意拿下来。
能把玉坠送给他,说明阿辞哥哥真的是她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可是阿辞哥哥好像没有亲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能为她做了一套水红色的小裙子作为回礼送给她。
后来,苏家遭难,陆怜一带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念叨着阿辞哥哥和他送的小裙子。陆怜一当时特别急,没时间陪她找那条裙子。于是裙子和她的亲人都一起葬身火海了。
此时再回忆,沈辞给她的玉坠之所以眼熟,也是因为形制全是按自己这个做出来的。
所以,沈辞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他是阿辞哥哥。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西楚与大齐交换质子,为期就是一年,和阿辞哥哥过来的时间完全一样。还有他们的名字,都有一个“辞”字,是她故意忽视了。
一滴水打在玉坠上,苏知心后知后觉地擦了泪,又发现怎么都擦不完了。沈辞这人真讨厌啊,老引得她难过掉眼泪,偏偏她心里头对他喜欢得紧。
趁着擦眼泪的时候,余光终于瞟到了门口芝兰玉树的男子。
苏知心心头一紧,愣了半晌才开口,“你是阿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