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啊,苏知心怎么会不累呢?
为了平冤,十四年来她谨小慎微,不敢出一点纰漏,所以她退缩了,胆小了。
小荷看她一声不吭的,有意说些别的,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买宅子啊,容师姐不是八月就会来吗?小荷有点想她了。”
容溪这事苏知心一直记着呢,回京城之后没心情办这事,而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单独出府,于是就先放着了。现在要办什么事都得先去见沈辞,太麻烦了……
“我明天去问王爷看看能不能出去吧,可以的话明天就去。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在这儿实在是无聊。”小荷十二岁之前都是在玄清门过的,每天热热闹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和她一起被困在王府里,难免委屈。
今日她还能有机会出去走走,小荷却是在这儿过了四日。
“还好啦,小荷在这儿很舒服的,吃穿用度都比袖香楼要好多了。”小荷摇摇头,这里除了无聊,什么都很好,“小姐早些睡吧,小荷给你烧水去。”
说完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自己才是真的困了。
苏知心无奈道:“困了就去睡吧,我自己来。别委屈自己,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师妹,不是我的丫鬟。”
苏知心爬起来,推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推着她上了床盖上被子,说:“好梦。”
“你也要好梦。”小荷看见她吹熄了烛灯,黑夜里的眼睛熠熠生光,乖巧地应了一声。
苏知心自己一个人也不怎么讲究,简单地洗了一下,没过多久也睡下了。她睡眠向来还不错,闭上眼就能睡着,这应当是晚上最幸福的事了。
***
大齐的官员一个月只有三日沐休,今天是七月十六,沐休的日子还没到,清早是要早朝的。
齐贤帝起了床,找了个太监,让他去叫季舒然在早朝结束以后过来见他。
下了早朝后,百官成群结队地离开了太和殿,等到里面只剩下齐贤帝和刘洪的时候,季舒然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大哥!好久不见!”季舒然向来口无遮拦,见了齐贤帝比沈辞叫得还亲近。
齐贤帝看见他就只有苦笑不得了,佯装生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我叫人喊你来,你根本不晓得来见我,心里哪有我这个哥哥?”
“心里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哥知道,我最不喜欢宫里的繁文缛节,等到你有机会出宫了,我一定天天找你。”季舒然连忙表着忠心,嬉皮笑脸地和他说话。
以这种态度面对齐贤帝的,也就他一人。
不喜欢繁文缛节都是假话,这宫里于他而言哪有什么规矩可言,他分明就是不想来。
招了招手,刘洪又被齐贤帝支下去了,他说:“你别贫了,有时间不如帮我想想徐思静徐小姐的婚配该怎么办。”
“什么?你不会想把她嫁给我吧?就她那种我可受不起,一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你最好找个脾气好的娶她。”季舒然一听到徐思静就急了,她对着苏知心哭的场景他有幸见过好几次,哪次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越是怕什么,越是容易往这方面想歪,齐贤帝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说,倒不知徐小姐威名远播啊?”
季舒然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天实在是热,太和殿太大了,就是放了冰块效果也不怎么样,道:“不是嫁给我就行了,我呢,你们都知道我喜欢温柔似水的,还要够乖,够听话。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快活日子还没过够,一点也不想被人拴住。先别说这个了,去养心殿吧,太和殿真够热的。”
说起来,齐贤帝其实也很热,听了他的话就起来往养心殿走去了。
“你越是说不想成亲,我越是觉得能让你心仪的姑娘要来了,我劝你做好准备。你别怕徐小姐了,真是奇了,你和子安都视她为洪水猛兽。”
养心殿就在太和殿的后面,出了太和殿再走一会儿就到了。七月的天热,上午的日头更是毒,见他们出来了,刘洪招呼了华盖来给他们遮阳,自己就跟在了后面。
这样的情景只有小时候,在齐宣帝那儿见过,自己还没感受过。
现在感受到了,季舒然没感受到想象中的快感,对于齐贤帝的话才更感兴趣。
他饶有兴趣地问齐贤帝:“昨天子安做什么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一想到昨天的事,齐贤帝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可奈何地把昨天的事都说了一遍,问:“你和知心熟,我就想问问你,她怎么样。”
话说完了,也到了养心殿。宫女们都会在皇上回寝殿之前放好冰块儿,这样等皇上一回来就能感受到凉爽了。
一走到殿里,季舒然就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舒舒服服地上了座。
自己舒服了,再回答齐贤帝的问题:“她啊,挺好的啊。我觉得挺听话的,对子安也够温柔体贴。就是脸皮比较薄,不好意思了就几天不肯出门见人。乍一看她话也很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可倘若受了委屈、惊吓,她只要愿意说出来,话也不会少。”
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勉强算是在夸苏知心。齐贤帝心里有了点数,不过最想知道的还是季舒然知不知道苏知心的底细。
“你有没有查过她的底细?”
“我又不喜欢她,就是没事和她说说话,查她干嘛啊,子安自己查不就是了,我知道的绝对没子安多,你别打我的主意了。”季舒然已经彻底明白齐贤帝的目的了,就是想了解苏知心嘛!
显然在季舒然的身上是了解不到什么了,齐贤帝扯了扯嘴角,玩笑性地讽刺了他一下:“原来季公子也不过尔尔,没什么用嘛……”
话音拖得很长,讽刺的意味就更足了。
季舒然对此满不在乎,他才不怕呢,他知道得就这么多,激将法也没用。高声道:“要不是我,有些人都不知道久寒呢,连未来的弟媳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在齐贤帝尚未登基之前,他就已经不能经常出宫了,就是出去了,也不能踏入袖香楼此等烟花之地。那时候沈辞还没封王,也住在宫里。
玩得好的兄弟都在宫里,季舒然便也不得不进宫陪他们。
沈辞从小就是一幅正经模样,对季舒然送来的美人图不屑一顾,一张都没看过。而齐贤帝恰好相反,张张都看过,还夸了久寒容貌惊为天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季舒然爱胡闹,但断无龌龊心思,齐贤帝就更是如此。
可怜那正经的沈辞,一直没见过久寒当时的模样。
季舒然说得也就是这事,齐贤帝反击过去:“惨的可不是我,子安那时可从来没看过你送来的美人图。”
“他的损失可大了,十五岁的久寒眉眼间还有些单纯的感觉,可惜他都没看过。现在那些图都收在我的院子里了,等着他有朝一日求着我给他看哈哈哈哈哈。”想到这情景,季舒然忍不住笑出声。
差一点齐贤帝就要跟着他胡思乱想了,突然回神,摆手道:“得了吧,他不是那种人。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不了不了,我娘要我中午回去吃饭。”季舒然又翻了个白眼,比起在宫里吃饭,他更不愿意回家吃饭,毕竟齐贤帝根本懒得管他。
若是齐贤帝金口玉言下旨逼他在这吃饭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然而,这人巴不得他早一点投入季夫人的手掌心,不可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
果不其然,齐贤帝的眼神立刻变得不怀好意起来,还假装惋惜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了,早些回去别让舅母久等了。”
“好嘞!大哥,几个月后再见!”季舒然故意不看他,懒洋洋地站起来,还这么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故意寒碜齐贤帝。
齐贤帝都懒得看他走,低下头开始处理奏折。再抬头时,身边就只剩下了刘洪,一时内心有些感伤。
有时,他很怀念过去的日子。沈辞安静地看书,季舒然闹完沈辞再闹他,偶尔两人再一块儿惹沈辞,嘻嘻哈哈地看着沈辞气急的模样,那时多惬意啊 。
现在,沈辞搬出了宫,季舒然再也不往这儿跑了,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锁在深宫里头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便没有理由再嫌弃如今的孤独了。与其在这里叹息,不如快处理案牍上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