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傅席再次说起这件事,沈辞依旧没什么表情,以静制动。
厮杀声渐渐小了些,大概是看主心骨在面对面说话,小兵小将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辞的反应出乎意料,沈傅席感觉有些不妙,很快又撇弃了这种预感,眠蛊是苗疆失传的蛊,他不信有人能认出来并解蛊。
“不信?你仔细想想,她这五个月来,是不是每月二十的晚上都会长睡不醒?从上个月开始,一觉能睡六日。这个月,她就该睡死了。你不信叔父,可是要后悔的。”
苏知心在远处的山坡上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她也一直一直以为,十二月二十,她就该死了。
还好,她的身边有那么多又厉害又温柔的人,再一次挽救了她的生命。
战场上又安静了一会儿,沈辞说:“哦,你承认你下蛊了?”
声音比沈傅席的小了很多,苏知心听得有点模糊。
沈傅席:“本王敢作敢当,实话告诉你,本王没有解蛊的办法,苏知心早就没救了。”
“嗯,除了你说是你干的以外,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苏知心又笑了笑,她倒是能理解沈傅席的自信。
眠蛊作为从不外传、失传已久的毒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活下来。偏偏奇迹就是降临到了身上,偏偏她就是那么幸运。
在沈辞脸上没能看到气急败坏的模样,沈傅席不免先生气了,“你不信也得信!”
“原来,真实的你这么让人恶心。”沈辞扫过他丑恶的嘴脸,淡淡地讽刺他。
苏知心没有听到沈辞说的话,只听到了沈傅席气急败坏的声音,“都跟本王杀!取沈辞首级者赏金万两!”
杀戮的声音再次想起,比之前要更激烈一些。
想着沈傅席的话,苏知心总有些担心沈辞。不过他都在战场上这么久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受伤吧?她现在去保护他才是真的添麻烦。
她这张脸是不能露出来了,出门前她特地带了面纱,立即带上。悄悄饶了远路,在涪狝的东城门掏出沈辞的玉坠,轻轻松松地混进了军营。
虽说大家都在城门那儿战斗,但还是留了人守军营的。凭着玉坠,苏知心再次如愿以偿进了沈辞的房间。
里头依旧很干净,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鼻尖,怎么都散不去。
毕竟那是战场,沈辞又不会武功,苏知心总有些担心。后来,在柜子里看见纱布和膏药以后,就更担心了。
这里比方才的山坡离战场更近,厮杀的声音围绕在耳边,仿佛在撕扯她的心,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战场上寻找沈辞。
最终,还是理智和疲惫战胜了冲动。
又不要命地赶了几日路,她有一点吃不消了。而且,她知道,她是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战场。
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眼皮子一点点变重,腿也发软,她只好先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儿。
但事情还没完,眼皮子终究是睁不开了,她脑袋一重,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沈辞要是发现她又睡了,会不会以为她又犯病了?会不会真的以为她无药可救了?
第 78 章
战争在傍晚的时候结束。
冬日里,天黑得早,沈辞回房后一眼就看见了爬在桌子上的模糊背影。
只需要这样一个模糊到连轮廓都看不清的背影,他就知道,这是苏知心。
战争带来的烦躁焦急全都一扫而空,满足的感觉溢满了心头。战争与血腥都不重要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这抹小小的身影。
怕吵醒了苏知心,沈辞连烛灯都没打开,让夏风夏让都出去,自己摸着黑把盔甲卸下。
看不见就会很麻烦,一不留神就碰到了柜子,发出一声轻响。动静不大,还是把苏知心吵醒了,立即醒了神,很警惕地问:“谁?”
“我,你怎么来了?”
一听这声音,苏知心就放心了。
沈辞就是沈辞,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她给了这么大的惊喜,居然都没什么反应!
闹得她还有点委屈,“你都不告诉我开战了,顾叔他们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心血来潮去镇上逛了逛,估计战争结束以后你都不会说吧?我也知道,我不方便露面,所以我还带了面纱呢,中午远远就听到厮杀声了,我特地绕了远路从东城门进的。我还带了抑制眠蛊的药,近日不会犯病。我很懂事的,你不要瞒我。”
声音软软的,像只小猫挠着沈辞的胸口,哪里忍心怪罪她?连他的声音都不自觉软了软,“前几日我写信说了,大抵是你已经出发了,便没收到。”
“这样啊……我不怪你啦!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苏知心溜到他身边,环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胸口上实实在在地蹭了蹭。
沈辞轻拍她的后脑勺,柔声道:“我也想你。是不是累了?你先睡吧,我再处理些事。”
“等等,你有没有受伤啊?屋子里都是血腥味。”苏知心摇摇头,又去点了烛灯,亲自在沈辞身上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心有余悸的胸脯,展露笑颜,“好久没见了,我想多看看你。你有事就处理,不用管我,我不吵你。”
温热的触感印在额头上,她听见沈辞说:“累了就睡,别硬撑着。”
“再等等,你看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紧张害怕啊?我自己都有点怕呢,一直以为我不怕死,现在觉得,还是挺怕死的。”苏知心叫住他,有些话差点忘了说呢。
曾以为世间只有玄清门的那些值得留恋些许,也不至于让她那么舍不得这人世。后来,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想离开他们。
尤其的不想离开沈辞。
“我相信顾前辈能解眠蛊,你只是赶路太累了,别胡思乱想,你肯定没事。”
在看着她的时候,沈辞的眼睛里总有一团暖意,暖得苏知心心头发烫,“嗯,我也相信!这几日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啊?”
沈辞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在认真思考。他没做过苏知心过来以后的打算,当然也没想好现在该怎么安置她,究竟要不要露面,他还没想好。
“看你这么难办,我就不出门了。”苏知心跪坐在沈辞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沈辞很喜欢这种目光,嘴角微微提起,“等容溪回来再说,不会让你闷太久。”
苏知心摇摇头,轻声答道:“我不闷,和你离得近一点,我就很开心。不过师姐去哪了?她不应该和季公子在一起吗?”
之前的信里有提及容溪和季舒然的事情,苏知心对此还是很满足的。
“徐大人过来了,他想依靠地形重击沈傅席,现在江霖已经被沈傅席占领,容溪护送他过去,已经走了三日。”
说起徐毅守,苏知心心情又低落了一些,“徐大人早年丧偶,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会很难过吧。真希望徐思静和李将军有机会活下来,终成眷属。”
沈辞抱了抱她,安慰道:“有可能,悬崖下并没有搜到他们的尸身,也许是被人救下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苏知心立即笑起来,抬头亲了亲沈辞的嘴角,“好啦,我这次是真的不再吵你了,你快忙,忙完了早点休息。”
一个月没这么肌肤相亲过,任何一名男子都忍受不了,沈辞自然也不能。抱着苏知心没松手,在她的嘴唇、眼睛、鼻子还有耳朵上磨蹭了好久才肯放开她。
沈辞是餍足了,苏知心是浑身都软了,爬都爬不起来,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起不来就算了,这样很好。”沈辞一把抱起还想爬走的苏知心,认真地处理公务。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苏知心只记得,她是在一片烛光中,倚着沈辞的胸膛睡着的。
***
在江霖考察了两日,徐大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法,在一片小树林里不起眼的地方,和容溪一起商议。
说是商议也不对,主要是他说,容溪只管听,毕竟她完全不懂水利。
“大齐西边地势差异大,水流也凶猛。你也看到了,涪后面有一条大河,现在看是风平浪静,那都是先辈兴修水利的功劳,一旦我动一下手脚,河水便会泛滥。我们提前撤退到下一座城,让端王进入涪狝,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