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闹过很多矛盾,最后总是会和好如初。没想到最后的矛盾,都是因为一个反贼而引起的。而且这个矛盾,大概再也解决不了了。
玉欣垂着眼,沉静地走到关押玉湘的大牢前。
双手抓紧了门锁,她只是匆匆看了玉湘一眼,就马上低下头,哑声问她:“四年前,你说有个人救了落水的你,你对他一见钟情。这个人,是不是端王?”
玉湘的眼中是一片死寂,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否认。她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和签罪状书没什么区别。她忍了三日酷刑,怎么会因为玉欣一句话就松口?
“好,我知道了。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他背叛大齐?皇上对我们那么好,你都忘记了吗?我们做了十二年的姐妹,你知道我衷心于皇上,怎么舍得为了他与我立场相悖?”
声声悲泣,诛了玉湘的心,哽咽道:“姐姐,是玉湘错了,但从不后悔。有时候玉湘甚至会嫉妒姐姐,为何姐姐能得到皇上的重用,而玉湘总是低人一等,无法时常跟在皇上身边,没办法了解更多的事情帮助他。玉湘真的不后悔,玉湘为了他死不足惜。”
“你难道不知道为何不重用你?你明明是很聪慧的人,否则六年前你也不可能有机会服侍皇上。如果没有他,你会前途无量。结果呢?你却为了他笨手笨脚,漏洞百出。皇上是顾念你多年侍奉的情分,没有把你赶走已经很好了,你竟然还想爬得更高吗?”
玉欣眼角滑过一滴泪珠,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落水是他做的,为的就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个棋子,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的答案不免又让她失望了,玉湘说:“早就想过了,也伤心过,可我就是爱他,为了他可以背叛我所坚持的一切。”
“玉湘,所以你就算是被刑罚折磨死,也不会做出一点伤害他的事,对吧?你真是没救了”玉欣轻轻松开了攥紧的门锁,她明白了,玉湘是回不了头的。
“你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值得。以后你要好好过,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皇上,不要想我、祭奠我了。”玉湘坐回牢房角落,背对着玉欣。
玉欣说:“好,你不要后悔。”
就好像玉湘是什么过街老鼠似的,玉欣头也不回地走开。待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玉湘发了疯地往墙上撞去,迸裂出一抹血花。
坚持了三日,只是想等玉欣主动来见她一面罢了。
刚开始她也想等沈傅席来救她,但是脑子里异常清醒。沈傅席这么冷漠自私的人,怎么会救她呢?这四年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她也骗不了自己,她真的好爱好爱沈傅席,又恨又爱,不愿伤他分毫。
撞墙的动静很大,玉欣的心一颤,停下了脚步。
眼泪鼻涕顿时糊满了脸,她没心情顾及形象,随随便便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往玉湘所在的牢房跑去。
玉湘她……是真的不会后悔啊!
狱卒抢在玉欣前面打开了牢房,玉欣是齐贤帝面前的红人,狱卒们对她也恭敬,开了门之后就打算等着她先进去。
随后再看玉湘是真死还是假死,最后找人和齐贤帝通报一声玉湘已死的消息。
走到牢房门口,玉欣不敢走进去,愣愣地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始终不敢靠近玉湘的尸身一步。这个事实太难接受了,刚刚还活着的人,现在就倒在她的面前,没有一点生气。
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冲了上去,跪趴在玉湘身上哭,“你太傻了!你怎么这么傻啊!那种男子哪里值得你用性命去爱他啊?!”
如果玉湘还活着,会说不值得的,沈傅席哪里都不值得她爱,只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爱他,没办法放弃。
玉欣拨开她的乱发,擦净她脸上的污渍,嚎啕大哭,“你不是最喜欢好看了吗?你不是最爱干净了吗?你怎么忍受得了身上这么脏?你不该爱他,不该的……”
待她哭得差不多了,门口的狱卒走上前说:“玉欣姑娘,小的要替玉湘检查一下是否真死,还请让开一下。还有待会儿要麻烦姑娘说一下你知道的事情,帮忙签一下罪状书。”
玉欣抽泣着站到边上去,掏出手帕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干,看狱卒检查玉湘的伤口,以及鼻息和脉搏。
狱卒检查完后,出去找人传了话,又带人把玉湘的尸体搬走。玉欣看着他们忙活不停,内心平静了很多,嗓子嘶哑着问:“她还能留个全尸吗?会被丢到乱葬岗吗?”
“玉湘情况较为特殊,要听皇上安排。姑娘还是随小的先向皇上把具体情况说一下。”狱卒摇摇头,也没个确切的答案。
总归都是这么多年的情分,齐贤帝宅心仁厚,不会气愤到要将玉湘挫骨扬灰,玉欣算是安心了一点。
此时皇宫的气氛很是压抑,被看守监视的日子不会好过,官员们当然也就心情不佳。而齐贤帝如今诸事缠身,要说心情好那时绝对不可能的。
玉欣回到御书房时,心情也是压抑的。
“先说你知道些什么。”齐贤帝手里拿着战报,向把这件事情速战速决。
“回皇上,据奴所知,玉湘四年前曾落水,被端王所救,从此对他一见钟情,因此她才为端王做事,窃取情报。”事情不复杂,玉欣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齐贤帝:“你知不知道她给沈傅席传递了哪些消息?”
这个玉欣也说不准,先把玉湘平时缠着她问的那些事儿都说了一遍。另外,偶尔齐贤帝谈论政事玉湘也在,想必也都和沈傅席说了。
一番话说完,齐贤帝没立即接话,玉欣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以给玉湘留个全尸吗?还有请允许奴送她出宫安葬。”
“朕犯不上和一具尸体计较,可以留全尸,也可以出宫安葬,但你要速战速决,尽快回宫。”齐贤帝对于玉湘的尸体怎么处理并不在乎,叹了一口气,“你先出去,朕想安静一会儿。”
御书房的大门被轻轻合上,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靠回龙椅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或许他该庆幸,庆幸他谈论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只有刘洪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就连玉欣都不是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的,更何况后来笨手笨脚的玉湘。
可心里还是烦躁,烦他的探子被沈傅席收买了,让沈傅席有恃无恐地在祁陵养了一百万的兵将。
他早就对探子传来的消息产生了怀疑,他不信沈傅席每日都在寻欢作乐。
但是他的探子一去祁陵,就石沉大海了,得不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沈傅席这人,莫非是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又或是他手里握着足够的软肋,让人信服于他?再或者是他能够满足大多数人的贪欲?
多半是这样的吧,而他素来清廉,不会去拿软肋去威胁他人,更不会去满足他人的贪欲。在他看来,在其位行其事,多余的贪欲是不应该存在的。
哪怕如今形势有些危险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战报上写着的,是涪狝即将被攻破。祁陵四周属于他的兵将不过二十来万,用来对抗沈傅席实在是困难。他知道沈辞已经往涪狝,但是时间上实在赶不及,况且沈辞手里又没有兵,不过是六个人而已,他自己还不会武功,没有自保能力。
身为皇上,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有时候,想象会比现实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在众人一心,齐心协力之下,涪狝守过了三日的时间,等来了沈辞等人,而李穆还需要两日日才能到达江霖。
沈傅席开战的消息传开来,季初泠终于加快了脚步,赶在晚上抵达了京城。
但是,这也是她和李尧顺分开的时候。
马车停在国舅府不远处,季初泠看了看这熟悉的地方,又看了看李尧顺,两边都是她舍不得的。
“李大哥,你现在就要走了吗?”季初泠轻声问,“要不你在京城玩一玩?说不定你会喜欢京城呢?以后容姐姐、知心姐还有小荷都会生活在这里,和你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座城里不好吗?”
“我现在便走,我怕我喜欢上京城,怕我想生活在这里。这样一来,我就是背弃了我的执念,我不想这样。”
季初泠鼻子有点酸,感觉自己可能眼眶要红了,就埋着头不想让李尧顺看见,“那如果我不想你离开呢?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想留下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