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

他没做声。

宋青瑶淡淡一笑,“你还怕我想不开么?”

“不会。”路司译也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心理素质比谁都强。你就算看到我跟一个女人睡在一起,也能面不改色的转身就走。”

“如果这算是夸奖……谢谢了。”

“你许了什么心愿?”

宋青瑶转过头,再度凝视着天使雕像,“祝你一家安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次劫难。”

路司译扯动唇角,“好不了了……”这辈子,他都好不了了。

“会好的。”

“老……”第二个字快要吐出来时,路司译收住了。他的双眼在那一瞬间黯了下去,就像是全世界的灯光都灭了。

停顿片刻后,他说,“瑶瑶,你别这么平静。你千里迢迢赶来,我却辜负了你,你就不能骂我几句吗?”

她反问,“你跟着我,就是为了让我骂你?”

路司译扯了扯唇角,低下头,看着波光粼粼的喷泉池水,幽幽道:“是啊……我想听你骂我……”

宋青瑶笑了笑,淡淡道:“没什么可骂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走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回去陪你女朋友吧。”

路司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冷清。他不受控制的喊道:“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前夫怀抱!你们之间没有我这个障碍了!你终于可以过去你的良心关,不用再背负对我的愧疚,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宋青瑶转过身,看向路司译。

他呼吸微喘,眼眶发红,继续道:“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就是个垃圾!我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我用尽手段把你绑在身边几年,也够你受的吧!现在你自由了!再也不用被我这个残废纠缠!你高兴了吧?解脱了吧?!”

宋青瑶走上前,距离路司译一步之遥时停下,看着他的双眼说:“你的过去,我早就知道了。包括你对我的欺骗,在去万州之前,更早的以前,我就知道了。”

“你……”路司译面露异色,恍惚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不完美,你有过放纵荒唐的过去,你的性格也有缺陷,你敏感,偏执,脆弱,没有安全感。”她又进一步,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我说过,这就是命中注定。命运让我们相遇。我也不完美,我有过一段溃烂的过去,在你认识我时,我只是一个陪酒卖笑的夜场女人,我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我的性格也有缺陷,我变得冷漠,抽离,自私,我根本无法去爱一个人……”

宋青瑶嗓音低哑,“是你,把我拉入了一段婚姻,结束了我一个人苦苦强撑的日子。我不爱你不要紧,你爱我。我冷漠抽离无所谓,你热情投入。我在外面玩到深更半夜无所谓,只要一个电话,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把自己的胃折腾坏了,你每天亲自下厨为我调理。我喝得伶仃大醉,你总会帮我收拾残局。我遇到任何难题都不要紧,只要告诉你,你都会帮我解决。甚至我不能生育,我多了一个纠缠不清的前夫,有了一个无法割舍的孩子,这些都不要紧,你始终紧紧拉着我的手……”

眼泪落下来时,她上前一步,将他抱住,双手紧紧圈着他的后背,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路司译僵立原地,抬起的手,想要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却在咫尺之时顿住,就像不可跨越的禁忌。

“我不关心你过去什么样,我只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时把我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渐渐有了家庭归属感,无论在外面多久多晚,我总是知道,有一个家在那儿,有一盏灯在为我亮着,有一个人在家里等我……”

“我冰冷的心被你一点点的捂出了温度,你的好与不好,你的光鲜与阴暗,我统统能接收,因为这就是你,我的老公路司译。既然你能改变我,我相信,我也可以改变你。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就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宋青瑶由路司译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可现在,你做出了新的选择,你决定放开我的手……对吗?”

路司译看着她,喉结抽动,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一定是你这段时间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

“我……”路司译终于艰难的发出声音,可喉咙就像被什么扼住了,再发不出第二个音符。

宋青瑶看着他,努力弯起唇角,“别担心,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无论这其中有多少苦衷,难言之隐,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就只能继续往下走。而我,也不会再回头了。”

宋青瑶抬起手,手指在路司译脸上游移,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泪水不经意间再次滚落,她哑声道:“司译,无论前路如何,这一次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头看你了。刚刚那个愿望,我祝你和你的家人,万事顺遂,一切安好。这个愿望,也是我们之间的休止符。从此,再无陪伴,只有祝愿。”

她放下手,推开他。

路司译浑身一颤,就像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转身离去,越走越远,他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来往的行人,偶有撞到他的,他也无知无觉。

突然,他走到喷泉前,跳进了水里。他弯下腰,在波光粼粼的泉水里摸索着。他的表情那么慌张无措,发红的眼眶里,大颗大颗泪水砸落下来,混入了泉水。

双眼被模糊,他更加看不清水底,他抬起手,抹了一把泪,继续摸索,翻过一块又一块硬币,寻找她扔下去的那枚钻戒。

“go.

ingcloser,closer

.

lder

.

ltherain.

wecan\'tchange……”

不远处的露天舞台上,一位美国歌手正在唱歌,低哑魅惑的声线在空气中漂浮。

路司译不停的在许愿池里摸索寻找着,泉眼喷出的泉水溅了他一身,身上头发全湿了他也无知无觉。不时有路人扭过头,好奇的看着那个二月天里蹲在喷泉里的东方男人。

“在哪里……在哪里……”他抽着喉咙,不断擦拭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双手在冰凉的泉水里反复摸索,表情焦躁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许久后,他终于由水底摸到了那枚戒指。他把钻戒攥在掌心,全身*的爬出水池。

路司译攥着那枚婚戒,跌坐在地。发颤的手掌缓缓摊开,看着它在阳光下夺目的光芒……

三年前他向她求婚,他为她戴上这枚戒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发过的誓还犹言在耳……

路司译埋下头,死死攥着戒指,在人来人往的喷泉前,彻底崩溃,失声痛哭。

“scarsmakeuswhoweare

……

wecan'tchange……

outlawsoflove……outlawsoflove……”

.

宋青瑶回到路司译居住的寓所,做清洁的佣人昨天见过她,给她开了门。她去到房间里,拿出昨天路司译安排人到酒店取的行李箱。她的目光并未在房内多做停留。她离开后,佣人开始打扫房间,她收拾垃圾袋时往里看了看,嘀咕着:“怎么每天都有针管……他在注射什么……”

宋青瑶拿了行李后,乘车去了市中心的唐人街。在这华人聚居的地方,看到来往的黑眼睛黄头发,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凄楚感,似乎有了些缓解。

宋青瑶在唐人街找了家酒店住下,安顿好之后,换了身衣服,背上包包出门。正值午时,她找了一家茶餐厅吃饭。她拿着菜单翻来覆去的看,最终点了一份咖喱牛腩焗饭和一份罗宋汤。

东西上来后,她用勺子挖了一口,咖喱味入嘴,眼泪突然流下来了。同样都是焗饭,为什么昨天和今天的,味道差别那么大。她味同爵蜡般将那一口哽下去,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吃了半份,胸腔里堵得她想吐,入嘴的都是眼泪的咸味。

.

季慕衍由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

昨晚在酒吧唱完歌后,拿起手机,那边已经是一片忙音。季慕衍走下舞台,不少人走过来跟他搭讪,有女人有男人,还有星探。他不想再呆下去,离开了酒吧。

他走到大街上继续喝酒。二月的洛杉矶是多雨的季节,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任由雨水噼里啪啦砸下。他一瓶接一瓶的喝酒,喝到最后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醉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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