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玉无声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是个这般冷情的人吗?
“先去将槐枝叫过来吧。”林琅玉说道,“嘱咐姑娘晚些再过来。”
“好。”说着,巧荷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道,“我往潇湘馆去一躺吧,顺便朝那边儿府上去,劳烦晴雯帮我打几个络子。”
“既然要去,也别空着手,给宝玉屋里的几个丫头带些东西吧。”林琅玉说道,“文哥儿平日里疼她们比疼我还疼,如今他们虽然不说,但他们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咱们也清楚。给姑娘们带些东西去,也不算白跑一趟。”
想着,巧荷笑道:“爷才是最会疼人的。前儿姑娘送我的那一匣子花我还没戴,那颜色太艳了,我不喜欢,晴雯娇俏带着正好看。”
林琅玉点了点头。
这边儿贤枢在大理寺内查着昨夜林琅玉在敬承街差点儿被炸的事儿。
贤枢看着手里林琅玉写过来的信,段子真正在一旁理着卷宗。
段子真也不知究竟多久没回府上休息了,下巴处胡渣乌青,他鬓角未散、前襟半敞,一副颓唐之态,倒是比他白白嫩嫩的时候更风流些。
他将笔当做发簪,随手簪在自己发髻上,随后问道:“当真是个外族人?琅玉说的?”
贤枢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琅玉说他见过那人,会试是那人是礼部小吏。”
“礼部小吏?”段子真打了个哈欠,“现场留在的事半截儿飞鱼服,礼部的人还能调到锦衣卫去?讲笑话儿呢?”
闻言,贤枢眉头紧蹙:“琅玉不可能看错。”
“是了,琅玉不可能看错。”段子真呢喃道,“礼部之人也不可能调到锦衣卫去,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他伸了个懒腰,随后偏过头看着一旁衣冠楚楚与自己对比格外强烈的贤枢,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儿是得好好查查。王爷,还劳烦您往锦衣卫走一趟。”
贤枢斜斜睨了他一眼,见段子真坐在铺满了卷宗的榻上,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开口道:“如今你倒是能命令其我来了?”
“没办法,近来大理寺太忙了。您没瞧着人手不够都朝着翰林院借人手了吗?方辰和匡志都被我派出去查案子了,这头我又走不开……”说着他朝榻上一铺,一副要生不死的模样,“您若是不去,那这事儿只能是草草结案。若说让我草草结案也使得,只是……”
说着他转头看着贤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此事事关琅玉,您舍得?您要是舍得我现在就结案。”
“那他妈敢!”贤枢随手拾起一本书朝着段子真砸了过去。
段子真也没躲,任那本书砸在自己头上:“慢走不送。”
贤枢不喜欢受人辖制,偏偏林琅玉是他的命门,只要事关林琅玉百年什么都好说。
况且这事儿还是直接关乎到林琅玉的命,纵然怎么看都是林琅玉倒霉撞上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是有人要害他的琅玉,而他没将人找出来……若是琅玉不小心又出了事儿,那他定然会将弄死自己!
第八十五章
文曲星这一觉睡的长, 愣是等到天边儿落霞漫天他才幽幽从林琅玉床上爬起来。
“醒了?我还以为你今儿打算将自己睡死。”林琅玉坐在榻上吃着一盏七宝擂茶,腰上盖了一条薄毯,脚边儿炭炉暖烘烘的烧着。
窗前, 幔帐寂寂的垂着,窗外细雪静静的落。
闻言,文曲星不在的顺了顺头发:“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会刺人了。”
“人都说我温良恭谨。”林琅玉有些得意。
“只是长得温良恭谨罢了。”文曲星起身坐在镜前, “想当初就是因这你这张, 课都没上几节,教授还是不肯让你挂, 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有什么好羡慕的?”林琅玉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替他梳头。
文曲星一头青丝似绸缎,握在手中可以达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地步, 若就论容貌而言, 林琅玉自认自己是比不过文曲星的。
不过是自己生得讨喜些,文曲星太过艳丽,给人的第一映像是风流, 所以就吃了些亏。
“当年, 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最得意的学生还不是你?年年专业第一, 谁比得过?”林琅玉挑了一只素玉簪他文曲星簪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霞光在天边儿只剩下一缕粉, 其余的天被浸成了蓝紫色, 很是梦幻。
替文曲星束完发后, 林琅玉倚坐在窗前, 看着天上的景色, 突然道:“你有想过回去吗?”
“我会回去的。”文曲星理着自己的前襟。
“回哪儿去?”
闻言, 文曲星一愣,他显然没料到林琅玉会问这,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还能回哪儿去?”
林琅玉不言, 文曲星笑道:“你是疯魔了?咱们还能有其他可回的地方?”
说罢,他也朝着天边而眺去,那么粉霞已经彻底落下了,取而代之的事天边的一弯新月。
“故事要结束了。”文曲星长叹了口气,“虽说过程不太一样,结局也有些许差异,但终究是要结束了。”
“这群姑娘是天仙,就连宝玉虽说看着没什么出息,也是个神瑛侍者,他们是要回天上去的。”文曲星幽幽的说道,“而咱们能回哪儿去呢?就是回去接着考试呗,还能回……”
说着文曲星突然停了下来。
林琅玉看着漫天细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但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于是奇怪的回过了头。
见文曲星在发呆,林琅玉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怎么了?想什么呢,怎么说着说着走神了?”
文曲星连忙回过神,他看着林琅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林琅玉一脸好奇。
“很久以前的事儿。”
“你小时候的事儿?”
“还要更久……”
贤枢坐着车,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益俊才的府上。
今日益俊才休沐,原本不打算招待任何人的,奈何小王爷得罪不起,再者他是同贤枢一同从西疆回来的,两人还有几分交情。
一听忠顺王爷到访,纵然益俊才再不情愿,也只好从自家床上慢悠悠的起身。
贤枢在厅里等他,这人也不修边幅,散着头发就来了。
若说益俊才实在对的起他这个名字——青年才俊,模样是一等一的好!
他散着头发倚在门口,亏得他年轻不怕冷,外头还飘着细雪,他袍子也一并散着。
益俊才打了个哈欠,脸上的疲态不比段子真少多少,看着面前的贤枢他也没有行礼的意思,直说道:“今儿西北风是怎么刮的?怎么将您老人家刮来了?”
贤枢习惯了他不拘小节的模样,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自顾自的喝着茶:“昨儿敬承街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益俊才放下猩红色毛毡将风雪都挡在了屋外,厅内只剩暖意融融。
“林二少爷遇到的那事儿?”他走到贤枢身边儿,翘着腿坐了下来,随后想到自己身边儿的人是小王爷,于是又连忙将腿放下,“说来他也是倒霉。数月前,在宫宴吃个饭,众人都好好的,就他吃着吃着吐血了。昨儿,那敬承街多少人走?就他一人走着走着就有人炸了,您说说这不是他自个儿倒霉能怪谁?”
贤枢沉着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置在案几上,他刚想说什么,就被益俊才摆着手打断道:“知道他是王爷您的心肝儿,说不得!”
贤枢翻了个白眼儿没跟他计较,只问道:“昨晚那人穿的是飞鱼服。”
“我锦衣卫一人未少。”益俊才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回答道。
“那这事儿该怎么说?”贤枢问道,“那人撞到琅玉后并没有立刻炸掉,琅玉看清了他的脸。”
“可巧,琅玉曾经见过那人。”贤枢继续说道,“在会试只是,那人曾是礼部的郎官儿,是个外族人。可昨夜他却穿着飞鱼服躺在了敬承街上,琅玉说他们撞见那人时,那人就已经死了,腰间是横刀的口子,血染了一大片。”
闻言,益俊才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跟着严肃了起来。
“就是刑部、兵部混进人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贤枢悠悠说道,“锦衣卫若是脏了,那事儿可就难说了。”
哒一声脆响,益俊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随后严肃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