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男儿有泪不轻弹。”文曲星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替他拭泪。
林琅玉死死的咬着嘴角,任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所以,近两日对自己这样冷淡,当真是他移情别恋了?
为什么?他们相处十几载,还抵不过匡志?
他们这么深的情分,为何会败给一个匡志?
匡志有什么好?
见林琅玉泪眼婆娑,文曲星一边替他拭泪,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男人嘛!一辈子哪儿能不被人绿一次呢?”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林琅玉哑着嗓子,分外委屈道。
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凭什么?凭什么他说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上别人了?
自己刚沉溺其中,他就抽身退步走得干净。
林琅玉又想道匡志最近常和他们说话,他最初还觉得奇怪,以为是有了共同的秘密所以熟络起来了。
没想到……没想到……
所以,匡志和他们来往是为了和贤枢接触?
想到这儿林琅玉心里揪得疼!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男人嘛!有什么?”见林琅玉眼泪越掉越厉害,文曲星忙宽慰道,“这天下男人还少?有王位的也不止他贤枢一个呀!”
“你瞅瞅西宁王府有段……段子真就算了!不过,东平王府有司严、南安王府有傅茂、北静王府有水溶,哪个不是仪表堂堂?咱们不差他一个。”
林琅玉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都说情爱使人头脑发昏,他甚至都没想过贤枢并未亲口承认这事儿,或许这就是一场误会!
此刻,他想不了那么多。贤枢近几日莫名的冷淡,十多年没有过的疏离足以让林琅玉心慌。
在这时,又听到这么一个看似很靠谱的消息,他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再说,哪怕没有匡志,贤枢亲王之尊,日后定是要娶妻纳妾的,你们也不能长远。”文曲星开始语重心长的讲道理,也不管林琅玉听没听进去,“你也是。身为林家嫡长子,你以为父亲、母亲会允许你终生不娶,与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林琅玉此刻眼角红得跟个兔子似的,他打断文曲星道:“我乏了,想睡一觉。”
说着,他起身便要回房去歇着。
“不成。”文曲星一把拽住他,担忧道,“你这么回去睡下了,心中那口气出不来,又得病。”
“我脑子乱得很……头晕。”
林琅玉试图甩开文曲星的手,奈何被文曲星抓得死死的:“不成!咱们……咱们喝酒!”
“失个恋而已,就要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大醉一场,也就过去了。”
说罢,文曲星高声道:“巧荷!”
“哎!”
巧荷提着裙子摇摇摆摆的出来了,林琅玉别过脸去,不想让人见到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但,巧荷还是看出了端倪:“二爷这是……”
林琅玉轻轻拽了拽文曲星的衣角,示意他别说太多。
文曲星会意,于是道:“你二爷读书,沉浸其中,心有所悟所以有些情不自禁。你去将年前西宁世子送来的那几坛子梨花白拿来。”
“啊?”文曲星这胡诹的话巧荷没怎么听懂,她就听懂了文曲星让她拿酒,“这可使不得!若是醉了该如何是好?明儿还得上学呢!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我可脱不了手。二位爷还是少替我作些孽吧!”
“啧!你这是什么话?”文曲星板着脸,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古有诗仙李白便是醉酒吟诗,多少千古之句是其醉后所书?”
“如今,我和你二爷煮酒论学保不准也能谈出一些名堂来。你二爷难得有此诗兴,若是父亲知道了定会欣慰不已,哪里会责怪?”
林琅玉:“…………”
“……啊。”巧荷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貌似大少爷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她勉为其难的道:“那我这就派人去拿,爷是想在哪儿喝?”
文曲星拉着林琅玉坐下,道:“此处就挺好。”
“成吧。”
说罢,巧荷便叫人去将年前段子真送来的梨花白从后院儿的那棵桃树下挖了出来。
埋了一春,这梨花白的香味儿更加醇厚,酒劲儿似乎也更大了些。
巧荷灵栀两个不放心,原本想要留下,却不料文曲星道:“你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在这儿我们不自在。”
“可……”
“去吧去吧!”
巧荷无可奈何,只得嘱咐道:“这酒劲大,你们可悠着些。”
“放心吧。”文曲星催促道。
巧荷和灵栀这才犹犹豫豫的离开了。
回屋的路上,灵栀不解道:“自打上回二爷写的是被老爷笑话后,二爷不是说这辈子不写诗了吗?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怎么突然想要饮酒作诗了?”
“说是……有所悟。”
“悟?什么悟?”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曾读过书。”巧荷耸了耸肩,心里依旧不放心,“没准儿姑娘知道?不如咱们找姑娘问问?不然就这么放他们在哪儿喝,万一有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
“有理。”
说着,巧荷和灵栀便一同去到了黛玉处。
第四十六章
酒入愁肠惹人肝肠断, 心情不好时喝酒去醉容易醉的。
林琅玉喝水似的几杯酒灌下去,不出半刻钟就找不着北了。
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骂骂咧咧的同文曲星说着自己和贤枢的过往。
文曲星舍命陪君子,喝了半晌也晕晕乎乎的。
“他妈的贤枢那个乌龟王八蛋!凭什么!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匡志……哪儿有我好看?”林琅玉嚎啕道。
“啧!人都是这样。你……没有得到你时你是枕边的白月光, 如今你就一米。”
“米?就算是米我也是……是珍珠胭脂米!那匡志……算什么东西?”
“吃一堑长一智!”文曲星叹了口气,“想当年我的初恋也是这么绿的我……当时我和你一样难过,但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人嘛……要往前看。”
“不一样、不一样……”林琅玉抱着酒坛噙着泪喃喃道, “贤枢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坛的喝到了晚上。
月上柳梢, 映庭中竹柏一地月影,池水微漾, 将水中月光笼在二人身上, 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两个仙人醉酒论道。
两人此刻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醉酒的最高境界便是为人生痛哭。
“凭什么!!我明明……明明是个直的!他把我掰弯就不管了……”
“人生好难啊……”
“我就上课迟个到,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还没迟到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原本巧荷和灵栀去黛玉处将文曲星和林琅玉喝酒之事告诉了黛玉。
黛玉以为自己两个哥哥不过是诗兴来了, 想着他俩应该也就喝两杯助助兴, 如此也算是一件雅事, 因而也就没放在心上,嘱咐巧荷、灵栀等人看着点儿别醉过头就好了。
听了这话, 巧荷灵栀放了心, 也就乖乖的回了院子, 既然姑娘都说是雅事一桩, 那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再说, 两位爷是在自家喝酒吟诗, 又不像薛家那个没出息的,成日在外头喝得烂醉,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谁知, 这两人喝着喝着怎么哭成这个模样了?!
要说她家二爷,打出身开始就没像今儿这么哭过!巧荷等人乱了方寸,又不敢上去惊动,又怕老爷、太太知道了责怪,于是只得再次去请黛玉。
元春省亲结束后,省亲的园子也就是大观园就空了下来。
按着之前所说,林家也该搬进园子里才是。
只是林琅玉这几日病了,懒得挪动。贾敏、林如海又觉得住在院子里,里外走动不方面,也没搬,而是让宝钗、探春姊妹搬了进去,想着兄弟姊妹们在一处亲亲热热的作伴。
潇湘馆距林琅玉和文曲星的澜沁苑还是有一定的距离,黛玉等人又不敢坐车怕惊动了人,于是几个小姑娘悄悄的打着灯笼穿过宅子来到了澜沁苑。
进了苑没,绕过主屋,穿过紫藤缠绕的月洞门这才踏进了林琅玉和文曲星喝酒的回廊。
一入廊内,黛玉便见着自己两个哥哥,一个身着赤色银衮边织金袍子,一个穿着黛色暗花锦袍。
两人散发开襟,一个仰天嚎啕、一个对月长吁,就着这明月当空、繁星点点的夜色,莫名的有种魏晋名士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