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道:“没什么案子要交给你们处理,我仅是路过门前,见门上挂着的牌匾熟悉,所以进来看看罢了。”越千城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花涴被他盯得心底发毛,“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把另一只脚也迈出门槛,准备回先前入住的客栈取东西。
她想再在城里转悠几圈,找找线索,若实在什么线索都查探不到,她便先打道回府,去京城六扇门的大本营,找老门主要有关逃犯的详细资料。
逃犯既然不畏危险,设法从守卫森严的天牢中逃脱,说明他定有什么未完成的执念。
只有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才有找寻他的线索,不至于满天撒网,似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北。
就在花涴与越千城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发丝缠绕又分开,越千城突然轻飘飘吐出一句话,“你追赶的,应当是刺杀二王爷的歹人吧。”
花涴趔趄两步才站稳。
她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越千城——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门主只将此事告知与她,并未透露给其他人啊!
她稍稍整理激动的心情,欲言又止道:“你……”尚还留了三分清醒,没把错愕表现得太过明显。
越千城朝她笑笑,示意她放轻松,“放心,我们有职业操守,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
花涴抿了抿嘴巴。
“让我捋一捋啊。”越千城抬手摸着下巴,仰头看向天际流走的浮云,低声道:“既然他是刺杀二王爷的歹人,那么皇城里的人定不能轻饶他,怎么着也得判个秋后问斩。现而今他从天牢逃脱,在将他抓回去之前这事儿不能透露出去,以免惊动皇城里那些还不知道他已逃走的人,官老爷们脾气大着呢,这件事传到他们耳中不好交代。”低下头,他笑着问花涴,“姑娘你处处隐瞒,不向我说出真实行踪,是不是在忌讳这个?”
他已经将事情打探得如此清楚,花涴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她疑惑不解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越千城转头向邋里邋遢的年轻男子,“霍嘉,你解释一下。”
霍嘉又像背书一般字正腔圆道:“我们无仙派可不是那些子草包门派,收集信息我们很在行,别人不知道的我们知道,别人知道的我们会知道更深。这位姑娘,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选择了无仙派,你的未来将拥有无限精彩。”
花涴听得头大。
越千城似乎也不爱听霍嘉说这些话,手捏成空心的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他用眼角余光瞥向花涴,“渴了吧,”他盯着花涴两瓣柔软的嘴唇道:“我看你的嘴巴有些干,走堂内坐一会儿吧,我才买了些今年新出的茶,正好请你尝尝鲜。”
离去的脚步一顿,花涴调转方向,重新回到这处装饰典雅的院落之中。
品茶倒也罢了,她主要想问一问越千城是从何处得知逃犯的事情的,六扇门不外传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难道说,他当真有几把刷子?
越千城是个讲究的人,他没在厅堂内请花涴喝茶,而是将茶摊子设在了花涴十分钟情的竹林凉亭中。
他似乎知道花涴心中在想什么似的。
凉风习习,耳边尽是风过竹林的声动,霍嘉从厅堂内取了热水壶和茶盏,轻手轻脚摆在石桌上。他提起热水壶冲了三盏茶,滚烫的茶水将茶叶瞬间泡开,生机被热水焕发,像重新回到了枝头。
熟悉的茉莉花香充盈鼻息之间,花涴深深吸了一口气。
嚯,是她最爱喝的茉莉窨花茶呢。
并着膝盖坐在凉茵茵的竹林下,身心一定程度上都得到了放松,花涴本来想问越千城,怎么知道她喜欢喝茉莉窨花茶,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另一句,“你也喜欢喝这个茶?”
唔,先前那句话太自恋了,母亲告诉她女孩子要内敛。
越千城懒懒散散靠在石凳后的一棵手腕粗的竹子上,只用轻飘飘一句话便打消了花涴的内敛,“不,专门为你买的。我不喜欢喝茶,所有茶都苦涩难咽,还没有白开水好喝。”
花涴这才敢把那句自恋的话说出口,“你、你知道我喜欢喝茉莉窨花茶?”不可能吧,他们一共才见过两面,还得算上今天这一次,区区两面而已,他怎会知晓她喜欢喝什么茶水呢?
越千城抿唇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你所有的喜好我都清楚。
怕说出这句话会吓到她,只好改成比较平常的一句话,“姑娘一看便是喜欢喝花茶的人,我路过茶摊子便随便买了二两,谁知买的恰好是茉莉的,当真凑巧。”
花涴闻言抬头,“你为何要去茶摊买茶?”她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越千城,眼底精光乍现,“难道你提前知道我会过来,还是说,门缝里的传单是你塞进去的?”
言多必失,这话真是没错啊。越千城敷衍笑笑,“这个,哈,哈哈……”
霍嘉喜欢喝热茶,他捧起茶盏,慢悠悠端在手心里,脊背挺得板板直,整个人如老僧入定一般,身后似有朵朵洁白的莲花盛放——哎呦,城哥吃瘪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干咳几声,越千城坐直身子,故作诚恳地解释道:“许是缘分吧,我第一眼见到姑娘便觉得很有眼缘,你看,昨日你送我去医馆,今儿个咱们居然又‘凑巧’撞见,就连随随便便买个茶叶都恰好是姑娘喜欢的,你说说,这该是怎样特别的缘分。其实我本不知姑娘会到无仙派来,桩桩件件凑巧的事儿赶到一起,便有了刻意的意思。”
花涴不是心思单纯的少女,她从不信缘分,与其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信自个儿的拳头。
六扇门的人最讲证据,她找不到证据证明越千城是刻意的,便只得缄口不言。
天光正好,花涴坐在凉亭里闲适地看天边浮云片片,有温暖的春风吹在身上,热茶熏得人双颊微红,这里没有六扇门的尔虞我诈,她将身心放得很松。
身心放得太松有好处也有坏处,花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和越千城达成了共同意向,拜托他帮着查找逃犯的下落。
甚至他们还煞有介事地签了契约书。
☆、第六章
捏着写满黑字的契约书,花涴在温暖的春风中凌乱了——妈呀,这群人也太可怕了吧!她不过晃了会儿神罢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被劝动了,将查找逃犯下落的事情交给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了呢!
她兀自凌乱了好一会儿,始终想不起她是在何时同意将查找逃犯下落的事情交给他们的。
盯着白纸黑字的契约书,花涴又凌乱了好一会,末了,只好缓缓接受这个现实——算了算了,查找逃犯的下落与追赶逃犯不同,人越多越收集的线索便越多,她一时没有办法回六扇门找人来帮忙,暂且信任一下这个小门派吧。
反正他们也知道这件事,而且单从表面听来,他们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把契约书整齐叠好收进袖子里,花涴正准备问越千城打算怎么做,紧闭的木门前突然传来叩门声,轻之又轻,像猫儿挠门似的。
越千城对霍嘉道:“你去看看。”
霍嘉放下茶盏起身,犹犹豫豫的往门口走,“这动静怎么这么轻啊,该不会真是哪里的野猫在挠门吧?”
他伸手拉开大门,日光如瀑泄进门内,门口站着一位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他的手本来是搭在门上的,见大门猛然被拉开,他忙把手缩回胸前,乍一看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你……你好,”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磕磕巴巴道:“听说这里在招人,我……我是来谋差事的……”
霍嘉转头看向越千城,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清清嗓子,一板一眼道:“无仙派不收废人,说说吧,你都会些什么?”
文人打扮的男子低头小声道:“我,我会写字,还会背诗……”
霍嘉抠了抠鼻子,“那不就是废人么。”
花涴险些把一口茶喷出来——他说话也太直接了吧,她要是那年轻文人,一定会气得摔门而去。
不知是急需这份差事,还是被人说多了这种话,年轻文人闻言并未表现出厌恶的情绪,他局促不安地搓了会儿衣角,像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对了,是一位姓白的先生让不才在下来此处谋差事的,他说这里需要一位有文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