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边坐着一个女人,手上正在绣荷包,眉眼极为温顺。闻言,女人抬眸,柔柔一笑,“再过十天半个月老爷就该回来了,我们先忍忍。”
“奴婢一个粗使丫头没事,那要冻着小娘你和佩哥儿怎么办?”
许氏叹了口气,“以后夜里只给佩儿屋里用就好,我这屋不用再放了。”
“小娘,你身子骨这么弱,夜晚那么冷。要我说小娘还是你人太好了,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
“小娘,大不了和大房撕破脸皮,抿还有老爷撑腰啊。”
她们许小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有老爷的宠爱还被大房欺负。大房欺负就算了,如今老爷不在,连后厨的婆妈子也狗仗人势。
“好了,”许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菊月,你出去寻寻佩儿,时辰不早了。”
菊月撇撇嘴,正准备朝门口走去,木门就被一双小手推开。
“阿娘,佩儿饿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许氏起身宠溺地摸了摸小沈佩的脑袋,“今天除夕,佩儿你想吃什么?阿娘给你做。”
小沈佩舔舔了嘴唇,澄澈的眼里满是期待,“阿娘,我想吃红烧肉。佩儿看到大哥在吃红烧肉,还有烧鸡、烤鸭,佩儿只要红烧肉就好。”
“小馋猫,阿娘给你做。”
“小娘,今日除夕,后厨早两个时辰前就下了工,没给咱们这送吃食。”一旁的菊月一脸为难道。
“那生的食材呢?”
“也没有。”菊月摇了摇头。
许氏柳眉微蹙,“那咱屋里还剩什么?”
“只剩下半包面粉和一篮子大白菜了。”
“佩儿,今晚先不吃红烧肉了好不好?是阿娘对不住你。”许氏说着眼底蒙上了一层水汽。
“阿娘,你别难过,”小沈佩伸手摸了摸许氏的眼睛,“等爹爹回来佩儿就有红烧肉吃了。”
那个除夕夜,他吃了十个阿娘做的十个蒸饺,素白菜馅的。
后来,还没等到爹爹回来,阿娘就患了伤风去世了。爹爹回来的那天,是阿娘的头七。爹爹在阿娘的床上睁眼躺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说看到他就会想起阿娘,日后便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你怎么了?”楚芊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沉重,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闻言,沈佩眸色沉了沉,“吃蒸饺吧。”
“好。”
楚芊应允下来,知道方才他定是想起了童年的伤心事。
“对了,”楚芊想起那包养生药材,“方才大嫂带了一包灵芝药材,说是老太太让她送过来的,给你补身体用。”
“是么?”随后沈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都扔掉。”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冽了,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沈佩,所有的恩怨他并没有忘,都一一记在心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楚芊的一颗心都跟着颤了两颤,虽然知道这才是书里那个睚眦必报的人,但这样的沈佩还是让她感到害怕,也不知他心里是不是还记着她爬墙那次仇。
“我累了。”床上的人出声道。
“好,那你先休息会儿。”说完楚芊扶着他躺下,从屋内退了出去。
拉上门的那一刻楚芊重重舒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她走到桌前,一口气喝了两杯水才平静下来。
“郡主,您怎么了?”
不过是去帮姑爷换药,怎么自家主子就跟要上战场杀敌般。
“琪琪,你说一个女人要是对一个男人犯了错,还能被原谅吗?”
“嗯……那得看犯了多大的错。”
“类似于红杏出墙呢。”
“噢,郡主你是不是想问姑爷会不会原谅你?”
“你小声点,”楚芊忙按住陶琪。
“奴婢觉得姑爷肯定会原谅郡主的,再说那日也不是郡主的错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楚芊咸鱼瘫到靠背椅上,“跟后厨说,晚膳给二爷包十个蒸饺,别加肉,要纯白菜馅的。”
*
夜晚,丫鬟将沈佩的晚饭送到屋里。一碟小菜,一碗高汤,然后便是一份蒸饺。
“二爷,您慢用。”
沈佩拿起筷子,将一个饺子夹破,出乎意料的里面竟然没有加肉馅,他再将碗里的数了一遍,正好十个。
沈佩眼里杂色闪过,抬眸看向一旁的丫鬟,问道:“这蒸饺怎么没加肉?”
沈佩本就少言,此刻又一脸严肃,小丫鬟见了心里直打鼓,以为不合他的胃口。
“回话。”沈佩再次出声,语气里带着不耐。
“回……回二爷的话,都是二夫人吩咐的。”
第13章
沈佩朝她摆了摆手,小丫鬟如释重负忙不迭失地退了下去。
沈佩盯着碗里的蒸饺迟迟没有下筷,心底产生了疑惑。汴城蒸饺大多肉馅,而且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若非特意嘱咐,碰巧的几率不大。但这件事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难道真的是一场巧合么?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三日后。
楚芊趴在门边,探头看着立身在书房内提笔的人。今日一身月色衣袍,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倒是和之前在军营里的形象大有不同。
楚芊收回脑袋,一共才五日,这外伤就恢复的差不多了。看来那太医院给的金疮药确实是好东西,剩下的半瓶得好好留着。
楚芊心里正盘算着,任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二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楚芊听了心里一惊,赶忙朝门口迎去,还没走两步就迎面对上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楚芊愣了片刻,立马行礼道:“民……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多年未见,清阳郡主不必多礼。”
先帝在世时,宣平候府还没落,原主作为郡主也是经常去宫里参加宴会的。
“沈校尉可是在屋里?”太子赵渊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书房。
“对,太子殿下里面请。”
楚芊将赵渊引到书房里,想必他们定是有事要谈,上完茶后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和赵渊身边的侍卫擦肩而过时,楚芊注意到那侍卫手上捧了诏书,看来今日沈佩便要升官了。
书房内。
“没想到沈校尉还写得一手好字。”赵渊拿起桌案上的书法打量了一番,偏头看向沈佩毫不吝啬地赞誉。
“太子殿下谬赞了,只是闲暇之时拿来打发时间的。”
赵渊放下手中的纸张,意味深长道:“好的书法要遇到会赏识的人才能成为墨宝,人也是如此。”
“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想必沈校尉一定听过。”
沈佩敛了敛眉,“臣自然明白。”
今日赵渊来见此,表面上是探伤,实则是来笼络人心的。
皇上年事已高,前日深夜又紧急宣了太医。众人猜测纷纷,谣语不断。即使赵渊如今已位居东宫,但其他几个皇子仍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都想拉他下马。朝廷众官都开始站队,这帮老狐狸如墙边草般几边倒,他身边缺少极忠极信之人。
来之前赵渊已经命人将沈佩仔细调查了一番,沈佩身底清白,又立过战功,上次敢舍命救他,可见有胆有量。在狩猎场第一次见沈佩之时赵渊便觉得他气质非凡,若能重用,日后一定能成大器。
“上次你舍命救孤,不怕惹祸上身?”赵渊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那是臣分内之事。”沈佩不卑不亢回道。
“如今朝中很多官员都在站队,你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闻言,沈佩眸里闪过一丝杂色,很快镇定下来。
从容不迫道:“臣永远站在道义这边。”
道义,得到这个答案赵渊有些意外。他自觉暗示的已经很清楚了,若是其他人肯定会立刻向他聊表心意,毕竟成为储君跟前的红人这个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加深了赵渊心底想重用沈佩的想法。
不阿谀攀附,他喜欢。
“若孤这边就是有道义的一方呢?”
沈佩抬眸看向赵渊,眼神坚毅。没有犹豫,“那臣愿为太子殿下万死不辞。”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赵渊饮了一口热茶,朝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随后侍卫将一份诏书递上前。
“狩猎场一事虽然幕后真凶还未查到,但孤已经将此事和父皇禀明。父皇说你救孤有功,该奖,又念你往日立了不少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