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睁眼盯着天花板的阿治,我好笑地问道:“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不用。”阿治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在你眼里我是需要讲睡前故事才能睡着的人吗?”
“嗯哼。”我摊手,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看阿治还是一副不想睡觉的模样,坐在他床边的我想了想,用很轻的声音问道:“过几天生日你想怎么弄?”
躺在床上的阿治用含糊的声音说道:“跟以往我过生日时一样不就好了。”
他知道我指的不是在港口黑手党办的“生日宴会”,是在家中过的生日。而之前阿治过生日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
“不行。”我双手交叉否定道:“机会难得,叫多点关系好的人一起过来吧?”
“好吧好吧。”阿治挥了挥手,有些敷衍地说道。
我心中有些无奈:这孩子...
我想了想又问道:“之前本来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的礼物被你发现了,要不然我重新准备一个礼物吧?”
说到这个阿治就不敷衍了,他坐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盯着我,说道:“你想准备什么?”
“你猜?”我挑眉反问道。
阿治沉思道:“嗯,蜡笔、画、书...”
我神秘地笑了笑,戳了一下他的头,说道:“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先睡一会儿吧。”
阿治点点头,嘴边带着笑,有些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回去。
等到我以为阿治已经睡着,准备离开房间时,躺在床上闭着眼的阿治像是说梦话一样说道。
“总感觉幸子你好像要消失了一样...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我表情柔和地看着他,轻声地说道:“当然。”
无论分离多久,不管距离多远,哪怕相隔在世界的两端也好,妈妈和阿治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约定。
第77章
“东边没找着!”
“西边也没有!”
“......”
听着底下人通过式神传达的报告, 的场静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给物鬼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妖怪,几百年都不一定出现一次。传言这种妖怪是惨死的女性鬼魂化成的,会实现帮助她的人的愿望。可与此同时给物鬼也会因为太寂寞了所以拉着对方一起死。
当然也有其他说法。总的来说给物鬼的资料都太少了, 以至于各种说法都不一样。
但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给物鬼能够实现他人的愿望, 哪怕得以生命作为代价。
的场静司是不相信妖怪会那么好心的。比起相信给物鬼会实现他内心最迫切的愿望还不如直接将给物鬼控制住。
问题是给物鬼很难遇到, 几百年也不一定会出现一次。的场静司曾经便把这种妖怪当做可笑的传言扔到一边去了。
这次真的没想到这名名为幸子的女人会遇到给物鬼。可是给物鬼在给予对方『礼物』后便不见了。按理来说,在太宰幸子虚弱致死之前,给物鬼是不会离开这周边的。可的场静司派了众多式神和同族人去寻找后,得到的都是找不到的回应。
这可糟了, 太宰幸子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太宰幸子那副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模样, 的场静司再次头疼地叹了口气。
···
大脑昏昏沉沉的, 四肢酸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呢?不清楚, 只是大脑像是糊成了一团让人眼前发黑。
我好像是从阿治的房间里走回自己的房间, 突然感觉很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累呢?也不清楚。只是好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睡下去。
意识恍惚间隐约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
“再不找到给物鬼的话, 幸子小姐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下去了。”那是名取周一的声音。
“怎么会?!”阿纲着急的声音。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后, 阿治压抑低沉的声音在房内响了起来:“现在还是没能找到给物鬼吗?”
名取周一叹了口气,说道:“要寻找藏起来的妖怪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这种极其擅长躲藏的妖怪。而且给物鬼可不是会留在原地等我们去寻找它的妖怪, 它还在四处移动着——用妖怪的能力。”
“......”
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隐约间又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随后是门扉被拉开的声音,房内的其他人似乎走了出去。只剩下阿治坐在我的身旁。
“幸子。”我听见他如此说道:“再坚持一会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又是一阵沉默, 我听见阿治压抑的、故作冷漠却又带着细微颤音的声音。
“你不准死, 你明明说好不离开我的。如果现在死了的话,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说了这样任性得如同不懂事的小孩子般的话语,但我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抱怨, 只有无限的怜爱之情。
——我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
“我会恨你的。”他如此说道:“我真的会恨你的。”
——如果我真的死了, 你该怎么办呀?
“我发誓...”他的尾音带着一种模糊的、可以称之为泣音的声音。
你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长不大也不想长大,总是固执地假装自己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心底却在嚎啕大哭。
...可我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将你拥入怀中,轻声地安慰着你,哄你入睡了啊?
如果我死了,被我留在这个世界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阿治,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
意识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而后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且混乱的梦。我看到了许多许多的『太宰治』,像是穿着校服笑嘻嘻地与旁人打闹的『太宰治』、身后有许多尾巴的『太宰治』、拿着吉他的『太宰治』、一身蓝衣自称怪盗的『太宰治』...
许许多多的『太宰治』从我的面前闪过,他们一起围住我喊着幸子、幸子。
...啊,这里是天堂吗?肯定是天堂没错了。
我面露安详地想到。
我沉浸在被宰包围的幸福中无法自拔,飘飘然地觉得自己已经死去,来到了天堂。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谁的哭泣声。
我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片黑暗,但黑暗深处传来的哭泣声却依旧使我感到揪心。
那究竟是谁在哭呢?
“幸子?”穿着中华衣服,手里拿着朵花的『太宰治』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频频往后看。
其他的『太宰治』也困惑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们的模样,我正想轻声地安抚『太宰治』们什么事也没有,但黑暗深处传来的哭泣声却使我浑身疼痛。
这使得我略显不安地皱起了眉。
“发生了什么吗?”穿着夏季和服的『太宰治』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说道:“你要去哪吗?”
我望着他的面庞,虽然想说我哪里也不去,可不知为何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抱歉。”我这么说着,推开了围着我的『太宰治』,一头扎进那片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仿佛没有空气,光是跑进来都使我因为无法呼吸而大脑空白。说我是跑进一片黑暗之中倒不如说我像是跳进了一片黑色的静谧之海。
我憋着一股气猛地沉入这片漆黑的海洋中,在这样到处都是黑暗的地方中寻找着某样东西。
我究竟在找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一定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物。
而后,我在这篇黑暗之中将某个人给拽了出来。被我拽出来的这个人犹如脱水的鱼那般大力挣扎着,发出了濒死般的声音。
望着这个人的模样,我吓了一跳,慌张地抓着他喊道:“阿治?!”
被我从漆黑海洋中拖出来的阿治猛地咳嗽了几声,将嘴里的水都咳了出来。他浑身都湿漉漉的,漆黑的海水从他的发丝滴落。
阿治看着我,明明他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是冷静地看着我——但我却觉得他像是在哭一样,从头发上滴落到脸颊的海水也像是泪水那般不停地往下掉。
无休止的哭泣声从阿治的身上发出来。
“为什么...”他如此说道,带着几乎将我溺毙的悲伤与苦痛:“明明说好不会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