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没忍住,问:“有多想。”

衡玉笑着睨他一眼,哄他高兴道:“特别想。”

了悟凝视着她。

唇角压着没上扬,眼角眉梢却掠上淡淡欢喜。

但很快,那抹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几年你辛苦了。”

这几年里,杀伐与牺牲充斥着她的生活。

衡玉说:“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忍着,想着等见到你时向你告状。”

对她接下来的话,了悟隐隐有所猜测。她昏迷了整整一夜,他两个时辰前出了趟门,向了缘打听了下近几年发生的事情。

果然,衡玉说道:“有很多故人都死于邪魔手中,还有不少人的最后一程是我目送的。”

“你知道吗,慕欢是为了掩护小山村的百姓撤退而牺牲的。她居然也有这么大义的一面,还真是让人诧异。”衡玉温声道。

提到这些事时,她的神情依旧平静而淡然,但他太熟悉她,所以清楚那平静之下的淡淡苍凉——正因为这世间能入她眼的人不多,所以每听闻一人的死讯,她才会更觉遗憾。

他知道她只是想倾诉,并非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应,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紧紧扣着她冰凉的十指,当起一个非常合格的听众。

“你还记得圆静吗,我以为他早已淡忘前尘,没想到他还留着那个香囊。其实我很好奇他到临死前,是不是还在爱着宓宜……我原本想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他,又觉得他与宓宜的遗憾已经造成,说了反倒让遗憾更深……”

说了半晌,她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定神望向了悟。他静静凝视着她,黑沉的眼里带着深切温柔,倒影出她的身影。

“了悟,你一定不能出事。”衡玉脸上终于浮现出悲伤。

那抹悲伤很浅,了悟的呼吸却猛地加重。

他凑过去捧着她的脸,让她的视线里仅有他的存在。

“别难过。”

衡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贫僧如今掌握了一种新的攻击,即使是与化神后期交手,也能有反击之力。”

衡玉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是邪魔之气与佛光混合的攻击吗?”见了悟点头,她顾不得情绪低落,连忙问道,“这两种力量现在在你体内共存?”

“只是暂时的。”了悟解释,“后面花个几年时间闭关,将邪魔之气都吞噬掉就好了。”

衡玉抓住他的手,牵到唇边咬了咬:“疼吗?”

他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但还是装傻道:“你咬得这么轻,怎么会疼。”

衡玉被他气笑,加大咬他的力度,却又怕真的咬破留下牙印,在最后关头松了口。

了悟俯下身凑到她唇边,突然有些委屈道:“过段时间,帝魔祖一定会陨落。”

“嗯?”

“他敢动手抢你。”

衡玉轻笑,伸手搂住他:“谁也抢不走。”

喂衡玉吃下半个苹果后,无定宗那边传急讯找他,了悟只好暂时离开,叮嘱她好好休息。

衡玉都一一应了,但等了悟离开后,她马上穿鞋下地,走去隔壁院子找她师父游云。

游云忙活整夜,前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听到敲门的动静连忙过去给衡玉开门,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模样:“昨晚为师原本想去瞧瞧你,但佛子说你身体无恙,为师就没进去。现在看来已经是差不多痊愈了。”

院子里花香馥郁,衡玉拎起茶壶,茶水如注倾泻入瓷杯中:“了悟给我喂了颗九品疗伤丹药。”

九品疗伤丹药已是最顶尖的丹药,即使是化神修士服下它都有奇效,衡玉服下后,能在一夜之间完全痊愈并不奇怪。

将茶水推到游云面前,衡玉说:“师父,昨日之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帝魔祖为何能闯入城镇里。”

游云苦笑:“这件事……主要还是出了内应。我们这段时间对邪魔的排查的确松懈了不少,如果不是了悟出关过来寻你,怕是还没办法这么快发现帝魔祖。”

衡玉能说什么呢,她只好跟着苦笑。

离开游云的院子时,从他口中得知今天合欢宗弟子有行动,衡玉便晃去合欢宗的驻地,打算看看师弟师妹们顺利回城没。

才走到竹林附近,她看到有人盘膝坐在竹林深处,低头认真擦拭剑柄。

那柄剑上沾染满邪魔黑色的心头血,洁净的剑身如同蒙尘,再怎么擦拭都没办法擦掉笼罩在上面的淡淡黑色。

经过几年的磨砺,少年容貌虽还是一如既往的艳丽,但气质已经沉淀下来。

他越擦越用力,心情格外浮躁。

走神之下,他手腕不小心一抖,长剑偏移,弥漫出来的剑气将抹布撕裂,连带着身后的竹子都留下一道细细的剑痕。

突然,有脚步声从远处逐渐传来。

衡玉踩碎一地枯枝败叶,穿过竹林来到喻都近前。她轻轻弯下腰,伸手按住喻都的剑柄:“别擦了。”

两人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喻都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衡玉开口说话,喻都才察觉到她的到来。

仰头看着容色苍白的衡玉,喻都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一眨眼,左眼里有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洛师姐,你的伤势痊愈了吗?”

“我没事,反倒是你,这是怎么了?”衡玉无奈道。

“对不起。”喻都抬手抹泪,反而越抹眼泪越多,“我不想在其他师兄师姐面前掉眼泪,就偷偷躲到了这里,没想到还是遇到了洛师姐。”

“……”

衡玉沉默片刻,抬头望着那堆积着阴云的天空。

就要下暴雨了啊。

“这回行动还顺利吗?”

她这么一问,喻都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他用夹着哭腔的声音道:“这回行动很顺利,没牺牲多少人。”

没牺牲多少人。

那就是还有牺牲啊。

而且牺牲的定然是喻都非常熟悉的人。

她没宽慰什么,在原地安静站立片刻,转身走去合欢宗的驻地。

驻地门口,舞媚身穿一身红裙,安静立在原地吹笛子。

笛音清幽萧瑟,不知不觉间,引得听众也心生怅惘。

一曲笛音结束后,舞媚方才小心收起笛子,抬眸望着衡玉轻轻微笑:“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衡玉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裙子,“穿得这么艳丽?”

舞媚说:“我们宗门的弟子,哪个不是喜欢自在和喧闹的氛围?就算身陨也不会改变喜好的,与其学凡人那套送葬的习俗,还不如按照我们宗门自己的习惯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衡玉被她说服。

两人彼此沉默片刻,衡玉还是问道:“谁牺牲了?”

这次行动总共牺牲了九位弟子,其中三位是衡玉教过的师弟师妹,也是合欢宗如今的少主。

难怪喻都会那般伤心。衡玉心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衡玉陪着舞媚坐在驻地门口。

舞媚两条腿交叠舒展, 不太顾及形象,头发也散乱着。

今早那场行动由她和迟带队,同门出现牺牲, 她心中的难过比之喻都要更多一些。但作为师姐、作为领队,她又不能像喻都一样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哪怕是在私底下。

衡玉取出一坛酒递给舞媚。

这是很久以前她们一块儿酿的合欢酒,酒的度数不算高, 味道更偏向于是果酒。

拔开酒坛塞,舞媚往嘴里灌了几大口酒, 刚想开口说什么, 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这么不够意思?出来喝酒也不喊我。”

“哟, 来啦。”舞媚下巴微抬, 朝迟打了个招呼。

迟同样有些狼狈,他坐下喝了两口酒后,倒像是被打开了话坛子般:“说起来,以前跟着我们一起喝酒的人很多, 等到这场战斗结束,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酒友。”

衡玉抿了口酒, 轻笑道:“是啊, 谁知道呢。”

舞媚没说话, 只是一个劲喝酒, 喝到后面居然因为这么个低度数的酒生生醉倒。

好在她酒品一流,醉了就是睡觉。

衡玉帮她拨掉贴在颊侧的头发, 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迟还是很清醒:“这些年她和慕欢的关系极好,慕欢陨落的消息传来后,她情绪一直不太高。”

然而还没等舞媚缓过来, 她又必须直面一次次血淋淋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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