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几秒,在众人疑惑地视线中缓缓吐出一句话:“在下才疏学浅,对不上来。”
人群响起一阵哀叹,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用敬仰的眼神看向李乔。对对联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但是少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对出两联,而且两联难度都还不低。
中年男子眼神闪了闪。方才他明明看出这小子已经胸有成竹,可却在看了一眼......他看一眼身旁的女儿,终是再次叹一口气,心内暗道有缘无分。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强求,小女顽劣,不谙世事,老夫还想她在身边陪几年,就不打扰公子了,公子请自便。”说罢,便硬拉着那眼含不舍看向李乔的女子匆匆离去。
见主角离开,人群也慢慢散开。
李乔肩膀垮了下来,在柳志敬佩的目光中踏上马车。
☆、炮灰4号要封王
两日后,终于到达景都。
一下车,李乔便见有一大群难民向他们喷涌而来,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和她当初刚来到这个平行世界时看到的原主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退下!都给我退下!”前来迎接他们的当地官员大声喊道。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他大声喊着同样的话语,个个声色俱厉,见难民们无动于衷,张牙舞爪一样的继续向前挤着,官员看了看百里墨,肥颤颤的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李乔默默站在百里墨身后。
“葛大人,圣上前几日命你开仓放粮,怎么......”柳志先是看百里墨,然后才看向他问。
难民们听他这么一问,顿时一阵哭天喊娘的声音响起来,哭嚎的声音直震得耳朵发疼。李乔抿着唇,刚想说点什么,就见有几个胆大的难民忍不住了,拼尽最后的力气,躲过阻拦的人冲了上来。
他们上来就是一个噗通直挺挺跪在了百里墨面前。
“大人啊!大人啊!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求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啊!”
还有一妇人拉过身后一身量不到成人腰部的孩童,她一把把她扯到身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也跪下,女童身子十分瘦弱,脏兮兮的小脸上神色胆怯,小小的肩膀还微微发着颤。
“大人!我的女儿......呜呜......求您救救我的女儿!草民饿死不要紧,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妇人边哭边急急说着,黑污污的手又强行按着女童的头往地上磕,“素素,你听话!快给大人磕头!快!”
她布满黑污的手被人一手攥住。
“够了。”李乔半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她的手。
妇人愣了一瞬,顾不上自己的手,兀自对着李乔猛地磕起来,那速度就像在跟谁在比赛似的。可是,任现场的谁都知道,她并不是和谁在比赛,而是在为自己的女儿争一条命。
论天下父母心,不过如是。
李乔闭了闭眼,见她仿若离魂般死命磕头,她将手置于地上,待到妇人的额头碰到她的手心时,她扶着妇人的额头将她身子扶正,才重新开口:“别磕了,”李乔引导着妇人看向身后自始至终没发一言的百里墨,又朗声开口道,“这是逍遥王,当今圣上亲自下旨,我们王爷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解决你们这里的饥荒问题。”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
“你们有什么问题,在这里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王爷一向仁慈,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葛大人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着头不敢出声。柳志眼神坚定,看向百里墨,等着他发话,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定着这姓葛的狗官忤逆了圣上旨意!
百里墨正看着李乔。她眼中的信任似乎要溢出来,又带着点滴的慌张。他冷着脸上前一步,久居高位的威压瞬间笼罩而来,在场众人皆都不自觉跪下。
“葛乐章。”他慢慢开口。葛乐章便是姓葛的官员全名,他也是此地父母官。
“下、下官在。”葛乐章跪在地上,额前的汗不断滴落在暗黄色的土地上,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印记在地上形成,很快就汇聚成两团深色的小坑。
“本王记得皇兄三日前就已下旨,”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葛乐章。葛乐章跪着的后颈上满是汗滴,配着他肥硕满是褶皱的后颈肌肤,煞是引人作呕。
百里墨嫌恶地挪开视线,仿若找寻愉快的视线着落地一般,将视线最后落在还蹲着的李乔身上,李乔衣裳清爽,后劲白皙修长,两厢对比之下显得尤为赏心悦目。
“命你开仓放粮,本王问你,粮呢?”
他最后两个字并未用多大的声量,仿佛阐述般地说出最后两个字,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力量,现场依旧十分安静。
“王、王爷,下官......下官......”葛乐章身子猛地趴伏在地面上,手指不断扣着地面上的黄土,肿胀的双眼快速眨着,嘴唇上下不断闭合,却没说出一个字。
“如何?”百里墨行至他身前,也没看他,只淡淡再次问道。
身前的人突然哀嚎起来,比起先前难民的哀嚎声还要悲戚:“王爷!下官糊涂啊!下官听信了那道士的胡言乱语,说是须先得饿死数百人祭天,方能保得景都百姓平安呐!下官一时鬼迷心窍,便信了他!下官......下官真是冤枉啊!!”
百里墨看一眼柳志,柳志恭敬点头,一个飞跃便出了人群。不过一刻钟,手里便提溜着一穿道袍的老翁回了来。
葛乐章一见他,便指着他惊骇大喊道:“王爷!就是他!就是他妖言惑众,他迷惑下官差点犯下弥天大错!是他让下官不要开仓放粮,求王爷给下官做主啊!”他说着便也开始死命朝百里墨磕头。
道士本还迷迷糊糊弄不清楚状况,见眼前这阵仗,便知他这是在找替罪羊了。于是也一个噗通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开口道:“这、这是出了何事?”
“你教唆本官万万不可开仓放粮!”葛乐章哪还容得下他此时装疯卖傻,指着他义正言辞道,“本官深受内心疾苦,夜夜不能寐,唯恐哪一日饥荒控无可控,你倒好,在本官府里大吃大喝,完全不拿黎明百姓的命当一回事!你该当何罪!”
“草民不知大人所言何事,草民住在大人府邸,是受大人所邀前去替大人看看风水,大人此时污蔑草民,草民、草民......”他老泪纵横,仿若有说不尽的委屈。
两人互相指责,谁也不愿意背下这个“黑锅”。
“草民可以作证。”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两人的闹剧。
跪在李乔旁边的妇人突然站起身,她抬起暗黄脏污的袖口,抹了一把脸上残存的眼泪,就这么站了起来。她面如死灰,满是干涸的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嘴唇颤抖着。她脚边还跪着的女童慌忙抓住她的裙角,稚嫩的指尖微微泛着白。
百里墨眼神漠然。柳志抬手示意妇人开口。
“草民本是一家四口和乐之家,先夫待我极好,草民与先夫育有两女,大女儿今年芳龄十五,小女儿,”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女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女儿今年八岁,虽家中贫穷,但也知足。”仿佛想起什么美好的事,妇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又很快消逝。
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悲愤喊道,“可是三个月前,草民大女儿上街买东西,被这葛乐章看了去,硬是抢了回去做他的小妾,先夫去他府上讨公道,他......他......”她呜呜呜地哭起来,好不凄惨,“他竟将草民先夫乱棍打死,直接将他尸身喂了狗!可怜草民夫君生不见人活不见尸,可怜草民女儿还在他府中受着折磨!”
葛乐章身子颤抖地厉害,双眼瞪得十分大,露出大部分眼白,显然惊恐到了极致。道士不断在吞咽着喉咙,僵硬地跪坐在地上,不敢说话。
李乔站了起来。
此时正是落日时分,微风轻轻吹拂,吹落妇人耳边的一缕碎发。
妇人仿若未察觉到,她眼眶红肿着,哽咽着继续说道,“草民一介无知妇孺,救不了女儿,也救不了先夫,还没来得及伤心,谁知饥荒就来了,家家余粮很快便食尽,早有风声传来,皇上下旨开仓放粮,可是......可是......”她双手摊开,无助地放在眼前,“可是粮食却迟迟没有放下来。”
“我们饿的实在没办法了,便去葛乐章府上讨个说法,可是,”她漠然着脸色,“可是,最先过去的几个人都被乱棍打死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