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百里墨手上的书已经收了起来,他看了眼李乔因为困倦而微红的脸颊,再次淡淡问道:“虫灾如何解决?”他在相关古籍中并未发现有这一记载,难道当真如他所言?他看着李乔的眼眸愈发深邃。
“得看具体情形。”
“例如?”
李乔微微歪头,下意识重复:“例如?”马上反应过来,“草民的意思是需要根据当地具体情形对症下药,例如人工扑打法,这个方法就需要借助人力,按草民先前看过的古籍记载,需要乡民用竹竿撑起八尺长的布匹,最好为白布,以顺风的方向进行三面围堵,将蝗虫驱赶到一处后再进行集中扑打。”
百里墨沉思片刻,问:“效率如何?”
“效率一般。”李乔说完,见他面色如常,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于是试探着继续说道,“虽然效率一般,但是这种方法算是最简单成本最小的一种方法,只是会比较耗费体力。”
她说话总能冒出一些新鲜古怪的词语,虽然听着奇怪,但也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百里墨看着李乔,没说话。
见他没说话,李乔小心喊了一声:“王爷?”
被她喊着的人看了眼她的嘴角方向,才开口:“你唇边有糕点残渣。”
马车两侧窗帘被风微微吹起,日头高照,乘着这个空隙,几缕光线钻进马车,正好投射在百里墨的唇上,像是被打上一层高光,李乔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不知怎么,她心跳得快了起来,在胸膛里一声一声响着,整个人都好似要随着这个节奏震动起来。她双手一下子按在身体两侧的座椅上,又恍然意识到动作的突兀,只得匆忙开口:“草民马上擦。”说着便抬起手要伸向自己的嘴角......
还没摸到嘴角,手就在半空中停住。
用手直接擦似乎会有些失礼,可是她身上也没有手帕,这该如何是好?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块锦帕,看质地便知是上乘之物。
“谢王爷。”李乔抬手接过,顺势擦了擦嘴角,才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百里墨,她特意避开他嘴唇的位置,只专注地盯着他的鼻梁,“小人乡野草民,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无碍。”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是一个剧烈的颠簸。百里墨还好,还稳当地坐在原处,只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突然的颠婆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严重。而李乔就惨了,她直接从座椅上被晃下来,斜着身子侧摔在了马车里,还恰恰摔在了百里墨的脚边。
胸口一个钝痛,她头一阵眩晕,连忙低头看去,便见自己的胸口正撞在了人家的脚尖上,他右靴正对着自己的肚子,不过没挨到,可左靴的脚尖却实打实的抵在了她的左胸上。虽然她胸小,可还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百里墨低头看她,脚尖上的触感令他要移开脚的动作顿了顿。
李乔往后退了退,捂着胸口坐起身,忍着疼道:“还请王爷海涵,草民唐突了。”
马车外传来柳志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方才途径一处低洼不平之处,王爷可还好?”
李乔听百里墨说了声“无碍”,她也慢慢站起来坐回到了原位上。刚坐下,腹部却猛然地一阵猛烈地收缩,像是有人用一根木棍在恶意搅拌一般,害得她一下子没坐稳,又滑坐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紧接着又是一阵收缩......
等稍稍平复一些时,李乔整个人已经精疲力竭。她满头大汗,汗滴顺着脸侧流到脖颈,脖颈处的衣裳布料都湿了些许。李乔软着身子靠在后方的座椅上,按在腹部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深怕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她微微喘了几口气,先前因为疼痛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目之所及......是一男人的腰带。
李乔睁大眼,猛地抬头看过去,又呆住。
百里墨微低着头,正眼含探究地看着她。
李乔心中一个咯噔,慌忙低下头,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往下滴落,落在她的衣摆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色的痕迹,她无暇顾及:“王.....”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她顿了顿,“王爷恕罪!”
头顶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你何罪之有?”
仿若有一道视线在隐晦切割着颈部的肌肤,李乔手无意识抓紧垂在地上的衣摆:“草民、草民身患隐疾,无意隐瞒,方才、方才发病,惊吓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炮灰4号要封王
“何隐疾?”
“是草民打从娘胎就落下的毛病,”李乔边说边小心斟酌,“每月、每月总有几日会发作,痛过便好了。”刚刚她已经意识到腹痛是什么原因,原身一直以行乞为生,在大批难民来到武都之前,她还勉强能裹腹,但他们来了以后,她便过得更加艰难了,以至于在她到来的前一刻原身便差点活活饿死。她刚刚的腹痛难忍便是因为原身的生理期到来了,还是第一次到来。
可能是因为从前身体的亏空,才导致原身比常人的生理期要来得更晚一些,还恰恰是她代替她活过来以后。
真是太不幸了,实在是太疼了。
见她肉眼所及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发着白,百里墨只“嗯”一声便未再说话,重新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半响未听到其他责备或不满的话,李乔悄悄抬眼看了看,见他这幅毫不关心的模样,心中稍稍安定,小声说道:“谢王爷。”便忍着仍在疼痛的腹部慢慢坐回到原位上。腿间并未感到濡湿的触感,看来应该还没来时间,但是应该也离真正到来的时间也不远了,她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王爷。”她轻唤一声。
百里墨闻言看她。
“草民想去马车外透透气,请王爷准许。”马车外是柳志在赶车,刚好可以问问他。
见他颔首,李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刚出去,便被外面的阳光刺得差点睁不开眼,她闭眼适应片刻,才好一些。
柳志见她出来,道:“李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身子骨不太好,想出来透透气,见笑了。”
柳志勒着拴着马的缰绳,边赶着车,边笑着说:“次去景都,舟车劳顿,李公子身子骨弱,确实是要受一些苦。不过,李公子放心,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能到客栈,到时稍作歇息,想来会好些的。”
马车在这时又颠簸了一下,李乔正虚弱着,始料未及,身子一斜就要往外倒,还好一旁的柳志眼明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这才令她避过一难。
手掌中握住的手实在过于滑腻以及小巧,待李乔坐稳,柳志便像被什么刺着一般迅速松开她的手,也不敢再看她,他双手僵硬地拉着缰绳,两只眼睛看似十分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李、李公子,小心些,这条路不太平稳,时常颠簸。”奇怪了,分明第一次见她是个小乞丐,怎地手如此滑腻?而且手的大小也不是寻常男子手的大小,刚才他那一握,他的手和她的手比起来,就是一个包子皮一个包子馅儿......
柳志皱眉,猛地回神,不再多想。
“多谢。”李乔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不过李公子......”柳志侧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李乔笑了笑:“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方才触及你手部肌肤,十分冰凉,你.....”现下并不寒冷,秋收之际,气温还算适宜,可他的手却如薄冰一般。
“嗯,我打从娘胎起便患这个病,无药可医,已经习惯了。”李乔侧头看他,言语真诚,“请问柳大人,待会儿到了客栈,我能否自行去市集上看看?”
柳志知她先前遭遇,听她这般说,面色还如此平静,不由地对她有些同情,“当然可以,你受皇上恩典,可自由行动,只出行前记得告知我一声便好,若王爷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李乔看他半响,只看得他坐立难安,她才缓缓似笑非笑地开口:“自从我受了皇上恩典,柳大人对我态度倒是有所不同。”她意有所指。
柳志脸涨得通红,也想起先前在王府带他去沐浴时所说的话。
“李公子,还望见谅,先前、先前......”
李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囧样,笑了几声,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懂,不过没关系,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也说了,舟车劳顿,不找点乐子,我怕是要寂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