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长,别担心,无衣就交给你了。他只是晕过去了,我打在他的经脉上,一日后便可苏醒。”
闻韬问稍稍放下一颗心,又急切问道:“那此事如何收场?”
唐景啸微微一笑:“自有我来应付,你不必担心,照顾好他便好。”
“唐将军!”闻韬隐隐担心。
唐景啸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他醒来若问起我,只需告诉他,天策律,我从未忘记。”
唐无衣已走出法堂,高大的阴影被吞没在暮春的艳阳之中……
法堂外,方丈,众位长老和李将军等候已久,见出来的是唐景啸,方丈犹疑地问道:“唐阁主和闻道长是否还在里面?我们是否还要进去分说?”
“不必了。”唐景啸掷地有声道,“此案已经明了,不必再分说了。”
“可是刚刚唐阁主……”方丈道。
唐景啸环视着少林众人,对他们道:“少林三位子弟之死已经清楚结案,凶手是金王爷,为他掩饰的人是明善法师。金王爷已经身死,明善法师东都阁自会来接人。所以此案已结。至于金王爷之死,”唐景啸转向李将军,“此事并非只是一桩凶杀案,还关乎大周和新罗两国的关系,少林诸位大师不便参与,唐某自会和李将军了结此事。”
此言一出,方丈和诸位长老纷纷点头,方丈道:“任凭唐将军处置。只是,唐将军打算在何处和李将军了结此事?”
唐景啸道:“佛门乃清净圣地,我们不便叨扰,自会在寺外解决。方丈和各位大师不必挂心。”
少林众人闻言各自退后。
唐景啸和李将军走到少林寺门外,神策军和李将军的随从士兵还在寺外对峙。唐景啸面向李将军道:“李光兴,金王爷一事便由我们在此处了结吧。”
李将军笑了笑道:“唐将军的面子,我还是要给几分的。不过,我总该知道,谁杀了我们金王爷。”
唐景啸笑道:“你们王爷在我们大周少林寺大开杀戒,这个账我还没有跟你们算。”
“呵,我们王爷都死了,还要怎么算?”李将军语气渐渐冰冷,“几个少林子弟,无官无爵,我们王爷失手杀了他们是不对,但罪不至死。王爷岂可与庶民同罪!”
“李将军,在我们大周,王爷犯法,一样有罪,王爷杀人,一样偿命!金王爷杀了人,现在偿了命,我们两不相欠。”唐景啸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
“唐景啸!”李将军抽出长剑指着他,“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金王爷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他死于天谴!”唐景啸一字一顿道。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拿这种话来搪塞我?”李将军怒气上涌。
“不错,我只有这一句,他在达摩洞中祖师佛像前凌|辱佛门弟子,遭天谴而死。”唐景啸平静道。
“唐景啸!我再问一遍,我们王爷他妈是被谁杀死的?你到底在包庇谁?”
“我没有在包庇谁,杀你王爷者,替□□道,若当时我在寺中,一样杀他!”
“你!”李将军怒不可遏,“唐景啸,你别以为我们新罗国小民寡,就毫无骨气!”
“自然。”唐景啸道,“你家王爷死有余辜,但,此事毕竟发生在我大周境内,我们地主之谊有失,自愿赔罪。”
“赔罪?哼,你打算怎么赔?送点金银财帛了事?你可别忘了,金王爷是我们王上唯一的胞弟。壬子之乱,王爷遭遇大变,王上于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帛就能让我们善罢甘休的。”
“哼,你也知道金银财帛于事无补,那你们的王爷怎么杀人之后只知道赔金银财帛呢?难道你们王爷是人,我们大周子民就不是人了吗?”唐景啸声如洪钟,声音直冲云霄。
“你!你们……好啊,你们是不打算赔罪了是吗?”李将军针锋相对。
“你们王爷行径卑劣,我□□上国不屑与他为伍。我唐景啸说了赔罪就是赔罪!”他说罢,将身上重甲一脱,露出赤|裸的胸膛,“你们王爷被人当胸刺了一剑,我也让你当胸刺一剑,这才是我们大周的赔罪!”
此言一出,神策众将士纷纷大喊道:“唐将军不可!”
唐景啸喊道:“都别废话。李光兴,你来吧,当胸一剑,生死不论,我大周绝无二话!”
此刻李将军彻底惊住了,他没有想到堂堂神策上将军居然让他还刺一剑!这份气魄,别说是他曾和唐景啸有过同袍之谊,就算只是敌军将领也被他此刻的气势所震慑。
只见阳光下,唐景啸坦着上身,一身肌肉上布满了各种战争留下的伤疤,他抬着头,没有一丝畏惧。这就是唐景啸,神策上将军唐景啸!
李光兴心念一动,缓缓举起长剑。周围全是神策军士的呐喊“神策!神策!”“唐将军!唐将军!”
他一咬牙,对着唐景啸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第80章 3.22有难同当
唐无衣转醒的时候只觉后颈一阵酸痛,浑身乏力。他睁开眼,看见一团竹月色的影子在眼前,便习惯性地道:“韬韬。”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叫了声:“无衣。”
不是韬韬,他从不叫我无衣。唐无衣昏昏沉沉地想,睁眼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蒲先生从东都阁赶来了。他一直待蒲启明如师长,虽一直在军营练武,经史诗词却由蒲启明教授,他是从前先太子的太子太傅,弱冠之年就已是殿试榜眼,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据说,当年先太子于殿试上直接点了蒲启明做他的老师。太子太傅历来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因为先太子的坚持,蒲启明成为大周最年轻的太子太傅。
意识到是蒲先生,唐无衣赶紧坐起来,被蒲启明止住了:“你已昏迷一天,此刻虚弱,无须多礼。”
“蒲先生,您怎会在此?我大哥呢?”唐无衣道。
蒲启明表情严肃:“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来。无衣,此事你做得太过鲁莽。”
唐无衣正襟危坐道:“是。”
“你如此做法,将你大哥置于何处,又将东都阁置于何处?”蒲启明语调冰冷,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此刻却似乎隐藏着丝丝怒火。
唐无衣低下头,却没有认错。平时蒲启明偶尔骂他偷懒,他都粲然一笑,哄得老师开心,今日却是倔强执拗。
蒲启明叹气道:“我知你为何如此,只是,你可知你大哥为了你……”
唐无衣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楚,这才想起昏倒前自己跟大哥说要出去认罪,大哥忽然劈了自己一掌,那大哥……他焦急地抓住蒲启明道:“蒲先生,我大哥呢?”
“已送到东都紫微宫,陛下已经亲带太医前去了。”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去紫微宫?为什么陛下会来?”
蒲启明看着他道:“你说为什么!他不愿你去认罪,新罗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你把他们家王爷刺死了,你大哥也让新罗人刺了一剑。”
唐无衣如被雷劈,缓缓道:“大哥他……他还活着吗?”
“重伤!”蒲启明瞪着他,“不然为何陛下会亲带太医前去。”
唐无衣瘫坐在床上,长剑入胸,那是怎样的凶险!他挣扎着起身道:“我要去东都!”
“坐下!”蒲启明道,“你还嫌不够乱码?陛下雷霆震怒,你现在去了,陛下正好把东都阁裁了。”
唐无衣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东都阁能被保留,全靠大哥一力坚持,若没有大哥,即使天子愿意保留东都阁,也断不会让自己做这个阁主,必然是要找一个亲信之人。一直以来,其实自己都在大哥的羽翼之下,可是自己总是因为五年前的事在心中埋怨大哥,这种撕扯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好了。”蒲启明道,“你在这里休息两天,我们回东都阁再议。”
唐无衣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韬……闻道长呢?”
蒲启明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表情,许久道:“你和他走得倒是很近。”
唐无衣搔搔头道:“他脑子好。”
蒲启明脱口而出道了句:“自然。”
“哎,蒲先生如何知道?”唐无衣奇道。
“谁不知道你从小眼睛长在脑门上,除了你大哥,你还正眼瞧上过谁?这个闻道长,你认识没几天,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蒲启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