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呆了,被他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急急地朝家里跑去。
气喘吁吁爬到二楼,刚想开灯,眼前一个诡异的黑影盯住了我。那个幽灵浑身是血,看不清它的脸,吓得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你为什么要害我。”一阵怨恨的声音从它嘴里传出,在狭窄的走廊里不停回想,拖着凄厉的尾音,宛若阴间的骇人景象。
但待我终于听出它是谁后,心顿时猛得一紧。
“迟笙!”
她却浑然不顾我的叫唤,只一遍一遍地重复,眼神里是刻骨的仇恨与哀伤:“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的嘴角扯起一个令我极其心惊的笑容,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她已经不是迟笙了。
迟笙已经死了。
☆、你也要走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痛得彻骨,只觉得四肢沉重迈不开脚步,只哀哀地直视着她那双歇斯底里的眼睛:“我没有害你,但我云端,一定会为姐姐报仇。”
忽得,她声音低下来,沉默着站在门口,影子一点点流逝直至模糊成须臾的淡色,慢慢消失了,或许从此以后都陷入了虚无。
我慌忙地想抓住她的手,却是扑了个空,额头“哐”一声撞到门框,我也顾不得了,拼命地大声叫她:“姐,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可她的身影还是不可逆转地在变淡,在永远亡去的最后一瞬,我听见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清清亮亮的声音:“不哭,云端。”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淌湿我的脸。忽然,一样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奇怪的脆响,在一片黑暗里静静释放明亮光华,折射柔和而耀眼异常的月光。
却是那枚月曜。
“对不起。”背后响起韩衍的声音,沉稳中竟带有几分颤抖,异于往常。
“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摇摇头。
他弯下腰,将这枚戒指轻轻捡起,缓缓道:“若不是它,你的姐姐不会死于非命。”
我不解地看他一眼。
他便尽量克制悲哀的语气,保持冷静继续说:“我没想到那群魇兽这么着急取风泠的灵魂,它们必是以为戴着月曜的就是复活的泠儿,误杀了你的姐姐。”
“你说什么?”我的眼睛倏地睁大,一幕情景从脑海里飞速掠过——
“袁云端,我来是想给你一样东西。”母亲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一枚宛如千年传说般澄澈的戒指。
我刹那打了一个激灵,急速提起的心间巨石闷住呼吸。那个人,不是我的母亲。
我着了急,拉住韩衍的衣袖:“你身上有钱吗,我现在必须去火车站到老家,家里出事了。
“怎么了?”他也很急切地问我。
我尽量快速地回答他,喘了口气:“我的母亲给了我月曜,但若是真的母亲,绝不会让我戴上它成为魇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必须得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拉我往外面跑。我忘却了一切恐惧,只想在天亮前尽快赶到老家找妈妈。
“你大概是在找我吧,我的云端。”
正当我们将跑出小区门口时,母亲穿着熟悉的深红色大衣,笑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手指慢慢摘下头顶几片青色树叶,徐徐捻成粉末撒在地上,漾起蛊惑人心的圈纹。
韩衍立刻警觉的护住我,将我挡在身后,用冰凉的声音厉声质问她:“你又是谁。”
那个假扮成母亲的人漫不经心地席地而坐,从容地低下头嗅了嗅雨后尘土的气息,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一转眼间,此时竟已换了张脸,换了副身体,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有眼睛是和魇兽一样的诡异血红,散发嗜血的杀意。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阴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耳膜:“实在有愧,我那群手下太过愚蠢,擅作主张误杀了你的人类朋友。不过你也杀了我最得力的亲信干将,咱俩也算扯平了。”
我听见身旁的韩衍分明怔了怔,拉着我的手臂攥得更紧了:“你果然还是追来了,路西法。”
他是冥王座下的堕天使。
我听得那个路西法笑了一声,然后发出了不明叹息像是在警告:“我亲爱的月神,冥王大人即将觉醒了。”
韩衍的掌间顿时泛出微微的细汗,在听到“冥王”这个字眼时不自然地颤了下,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他。
但我可听不懂他们之间阴阳怪气的对话,我抢着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其他的我也不懂,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呢?”
他这才把意味不明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来,用一种让我觉得森然的语气微笑道:“哦,她早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反正,她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他又笑着添了一句,“哦对了,我的演技是不是非常逼真,为了把月曜传到你手上,我可费了不少力气呢。”
我当即怒不可遏,混杂着无比的悲伤痛苦在指间幻化出灼热的烜焰弓,路西法却全不在意似的轻笑,在我瞄准目标准备射去时隐没在了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韩衍按住我的手,压抑着无奈的怅然:“路西法很强大,连我也未必对付得了他。”
我呆呆地看着韩衍,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去世了。”我抱住头,陷入了无止境的自责之中。
决堤的泪水糊住自己的脸,心痛得无法呼吸,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都是因为我,我为什么要把月曜借给姐姐,如果不是我,母亲也不会死,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世间!”
这是痛入骨髓的撕心裂肺。就好像有人在一寸寸凌迟我的皮肤,只剩骨骼。
忽然,我被韩衍一把抱住了。出人意料的,他的气息非常温暖,给了我在此刻最有力的慰藉。
“她们的死都跟你无关。那是我的罪责,我若不来这里,它们绝对不会针对你的亲人。”他低沉地道,却不经意碰到我受伤的左臂,我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
“对不起。”他迅速收回手,脱下斗篷下的外衣,轻轻地裹住我的伤口,动作前所未有地温柔,我甚至怀疑他不是那个我所认识的韩衍,但他始终和我有着不远不近的疏离感,这样的分寸让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帮助。
他垂下眼眸,持续压低声音近乎耳语:“我马上就离开地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说着,他从斗篷里取出一样东西轻放在我的手上,是一把通体纯白的扇子,看上去就不是凡物。
“此扇名叫诀冥,拥有巫咒的力量。我走之后若你遇险,它可护你无虞。”
他在说什么啊,真的要走吗?我这才反应过来,朝他激动大喊:“你不可以走。”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握住我的手,全然不顾我瞬间的面红耳赤,却脱下我手指上的月曜。
“我要把它收回去了,对你而言终究是祸端。”他的语调忽而变成长叹,强烈的忧伤倾泻而出。
韩衍抬头看着乌云仍未散去的夜空,没有繁星璀璨,只是漆黑一片。他又看看我,“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随即,他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却旋即隐去,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你可不要对我动心思呢。”
“你可拉倒吧,真是自作多情。”我一下子不满地瞪他,心里却涩涩的,对他好感还是有的吧,毕竟这么多次身临险境,他都出现在我身旁,给了我足够的安心。
他就像那种青春里最向往的男孩子,完美得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像无所不能,笑起来能让人脸红心跳加速。
“袁云端,你是我见过最傻但最可爱的女孩。”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见他转身将要离去,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慌顿时袭上心头,这时他突然往我后脑勺一拍,一股巨大的困意袭上我的眼皮,就这样躺在路边的长椅上沉沉睡着了。
☆、巫咒
当我从睡眠里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时,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了。
左臂传来的剧痛痛得我龇牙咧嘴,我一边咬着牙,一边从长椅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忽然,我不小心碰到了包扎着左臂的白色衬衣,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昨晚的告别又瞬间清晰浮现在脑海里。韩衍,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
我顿时慌张起来,跑到住宅楼门口跨上自行车就走。
他的家我有一点印象,当初还留了些零星记忆,骑了半天才找到。当时在他家的时候头脑晕乎乎的没什么意识,现在乍一看都惊了,眼前赫然是个高级富人区,一栋栋洋房豪宅着实让我饱了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