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在表上一笔一画哗哗写下我的名字。看着他笔下工工整整的楷体“袁云端”,不知为何,让我脸颊有些发烫。
“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帮我分担点公司的杂事,你不会不愿意吧。”耳边又传来他温柔的声音。
☆、求婚
从这天开始,我便开始在祁羽的公司里打工。
我本以为助理是样极其考验专业知识的工作,不料他只让我干些极其清闲的杂活,任何涉及公司业务的事一概不让我插手。
不咸不淡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我每日的工作便是早上挤着地铁,提前去办公室为他倒杯水,整理些无关紧要的文件,通知各部门开会,再擦擦屁股准备下班。
无聊属实无聊,但朝九晚五未尝不是一条养饱肚子的好途径。
“袁云端?”正当我理直气壮摸鱼之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我,那嗓音有些陌生,又隐隐约约好像在哪听过。
我刚在底楼和前台的姑娘谈笑风生,闻声回转身一看,一张颇为秀气的脸映入眼眸。眼前的男子身高颀长挺拔,一身挺括的西装衬条灰色修身长裤,戴副精致的银框眼镜,好看的眉眼顿时吸引住不少路人的目光。
乍然瞄到帅哥,我惊得水杯一抖,差点半泼出来。但他的面庞轮廓竟是很熟悉,我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么?”他眯起眼睛笑起来,嘴唇微微弯起,只这一笑,顿时与我记忆中的模样瞬间重合,我惊讶地指着他,有些结巴,“你是许非凡?”
那位高中时传说一般的男神,似乎每次走过,都如一阵吹拂过桃花水的风偶然停留,平日提起都自带艳羡的目光,许多女生每次食堂吃饭正好坐到他身边,都会引起一整天的春日到来。
他还是如往日一般引人注目,只是细看,从前那如日曜般耀眼的熠熠光彩竟是消失了,再看不见从他身上发出的光芒,眼瞳失去了星辰的亮色。
我突然想起他那位得意洋洋的未婚妻叶菲,不禁问道:“听说你要结婚了,和叶菲?”
他点了点头,开玩笑地说:“是,打算年初就举办婚礼,到时邀请你来参加,不收你的份子钱。”
我不禁同情地瞥向他,不过我之砒|霜,人之蜜糖,人家真心实意喜欢叶菲,我也没权利同情人家。
见他肩下夹着电脑公文包,似乎要去干什么正事,于是我问,\"对了,你怎么会来我们公司的?\"
他笑了笑,额角的浅浅皱纹略略舒展,\"刚去给叶菲送了晚上的便当,现在去自己单位加班呢。\"
“加班?\"这个极其996的词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匹配,记得他高中时的愿望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室,研究他最感兴趣的VR技术。
随后我也用了戏谑的语气:“许大男神,你的VR呢?我们还等着在你造出来的海滩旁吃生蚝呢。”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不想他居然脸色一黯,眉间掠过几许落寞,眼睑低垂,叹口气:“我那时真是年少轻狂,真的到了现在,我发现梦永远只能是梦,哪能跟我名字一样,什么非凡不非凡的,都是青春中二时的产物。或许VR还没稳定的月收入来得实在,我不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谁可以来给我的痴心妄想买单呢。”
话一说完我就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撇开话题,给他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凉白开,礼貌地递给他:“那我祝你爱情幸福,记得结婚请我呀,我不会少随份子钱。”
他接过纸杯一饮而尽,点头笑道:“那我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认识的你一向是最乐观的女孩,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副心态下去,可不要像我一样向现实屈服啊。找个真正喜欢的男生,去做你曾经敢做的梦,不然将就会让你整个人生都变得将就,在我看来那可就全无意思了。”
说完他便向我挥了挥手,“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会。”
我也朝他摇手,“那你先去忙吧,下次有空再聊。”
待许非凡走了,一股失落的白雾突然笼罩住心头,把头脑蒙得茫茫一片。心像失去了所有的重量,空落落的找不到实体,只觉胸腔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前台姑娘见我失望的模样,不禁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凑近:“你怎么了?突然这样失魂落魄的,出了啥事让你烦恼了?”
“没什么。”我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端起水杯,花茶清新的香气钻进心间,那里却只剩疲惫和空空荡荡,“只是感觉他刚才的话我很难做到罢了。”
她诧异地瞧我一眼,很明显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何意。
“真的没啥,对了,下次美团上那家烤肉再打折叫我一声,都快忘了肉的味道了,这个月拮据死我了。”
边笑我边朝她道了别,按下到顶层的电梯按钮。
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隔间,关上房门。然后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了支蓝色的薄荷烟,在窗边的笔筒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顷刻一股清凉中略带刺鼻的味道缭绕开来。
这时我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祁羽的声音。
我也没有要躲藏的欲望,没想到祁羽推开了我的门,看见我,微微诧异了下,面上的神色变了变。
“你……会抽烟?”他走进来,在窗前停住脚步,斟酌了会儿终于开口。
氤氲的烟圈缓缓散开来化在三十楼的空气里,透过它我看向他的眼睛,笑了:“很奇怪吗?我虽然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女孩。”
“我认识的你从来不这样。”
黑夜里的风窜进来,吹开我袖口的衣裳,恰好露出皮肤上那道深蓝色的纹身,是葡萄牙语的单词,“Saudade”,意为思念却可望而不可即的哀伤。
像夜晚里黑夜的颜色,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像是全部坠落了。
他触及的时候目光里掠过复杂,我清楚地看见他皱眉,我知道他很失望。
“祁羽,站在你面前的袁云端,早就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袁云端了。”我认真地看他脸上的表情,“你难道认为,一个失去了母亲和姐姐,经历两次死亡的我,还能再是原先的我吗?”
他沉沉抬眸,目光里闪烁着黯淡的光,“我知道,但人终究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我不想看到你堕落成这副模……”
“祁羽,”我打断他,“这从来不是堕落。我纹身,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孤独,不要忘记使命,你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要求别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不会委屈自己塞进你的价值观里。”
他陷入沉默,没再说半句话,随即“啪”一声推开窗户,外面冷寒的空气倏而钻了进来,没有防备的我突然打了个寒颤,突然意识到他显而易见的不满。
没等我要关上窗,倏而祁羽从身上那件米色衬衫的前幅里摸出一样小盒子,黑色的丝绒外壳,长方体的形状,小小的很精致。
直觉敏锐地告诉我这是样什么东西,于是我踮起脚去关窗,随口问他:“想给我欣赏下要送给顾茜茜的戒指吗?”
玻璃窗还没关上,我的身体突然被猛然晃了下,重心不稳,猝不及防落入一双有力的臂膀中。随后我听见灼热加快的心跳,男子特有的气息忽而在鼻尖萦绕,把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想请你,”他很认真地盯住我的眼睛,原本温润的瞳孔里透出炽热,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他,“嫁给我。”
我立刻挣脱开他的手臂,站稳后平缓呼吸,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奇而是愤怒,难以置信地瞪他:“你疯了吗?”
祁羽却很平静,眼眸里没掀起半点波澜:“我很认真地向你求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说着他将手心里那只小盒子打开,正中央躺着一枚闪烁的钻石,人们把它叫做戒指。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浮现起那枚月曜,记忆里比眼前的这只还要亮,璀璨夺目如夜空新月,但我再也不想见到它。
也包括眼前的这枚所谓钻戒。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索性干脆地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身体,直截了当道:“对不起,我根本没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意愿,何况共度余生这种事我更做不到,也觉得完全不可能。你不要再拿这种事请求我,我是受了你的恩惠,但如果你让我拿和你结婚来报答的话,我宁可立即辞职,你的工资奖金我退还你三分之二,剩下的是我应得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