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个担忧劲儿,真恨不得自己跑树下去接着。
但“熊孩子”很争气,在下落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扒拉上一根小树枝,整只熊都吊在半空中。
过了少时,又是一个熟练的180度旋转式引体向上,晃了个圈儿就稳稳落下来,像猴儿一样灵活。
轻松地跟杂耍一样,让很多人担心,自己又玩得不亦乐乎。
一群淘气又可爱的小崽子,尽耍这种花招博眼球。
简宁倚在树边,跟着看了一会,直到人群渐渐稀疏,穿着制服的饲养员出来收猫。
她一眼就看到江声的身影。
看身形很挺很直,看正脸又很乖很好欺负。
小家伙没玩够,怎么也不肯下来,甚至抵挡住了盆盆奶的诱惑,趴在树上死都不挪身子。
一行人无法,只得先去收其他猫。然后简宁就看见江声站在树下比了比高度,很轻快地爬上树旁的栖架。
江声爬到和小崽子同一高度,将其抓犯人似的逮住,手下却很温柔地抱起,放在怀里低头亲了亲。
简宁心微微动,就见人和猫都转了身。
内室里,江声把好不容易抓回来的小团子放在地上,确认一遍数量。
“今天要早些说再见了,”他对着众熊交代行程,“不能陪你们。”
“就,有一些事,要提早下班。”江声自问自答。
同事都不在,江声很想好好倾诉一下。
“我真的很喜欢她,”江声蹲下来,席地而坐,随手捉一只放在怀里,“以后也会很喜欢。”
“像做梦一样,”他欣喜地说,“没想过能这样。”
江声没什么逻辑地说了一些话,才放下猫。
“乖乖,”他很亲昵地称呼他们,“那我就——”
“先走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江声就听到自己方才说喜欢的人在身后叫了声“乖乖”。
江声转个身就瞧见简宁倚在栏杆上,含笑看着自己,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墙角。江声有些局促地看着简宁,心怦怦跳。
“这么喜欢我的吗?”简宁很轻地问,走到江声身前,又调侃地加上称呼,“乖乖?”
“不是乖乖喜欢,”江声的碎碎念被当事人听见,现在脑子很乱,他指着一地的小团子,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用来叫他们的,不是乖乖喜欢你。”
是我,是江声。
“我知道啊,”简宁一脸的我懂,一开口却还是,“乖乖喜欢我。”
她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江声有些着急,去捉简宁的手。
简宁很顺从地与他十指相扣,看着江声的眼睛,很轻地笑一声:“你就是个乖乖。”
第22章 大雨
简宁发出“江声是个小哭包”的感慨, 是在一场大雨中。
暴雨来得突然,游客们尖叫着躲进室内,或者就近找了处长廊避雨。有倒霉一些, 站在空旷地方的, 不出半分钟就淋了个落汤鸡,迎接了一场意外的透心凉。
这场雨狡猾到连天气预报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正撞上江声他们把小崽子拎出去晒太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江声与同事匆忙穿好雨衣, 冲进大雨中。
西淮市的春季雨天居多, 快下班时,同事们纷纷从储物柜里拿出备用的雨伞。
江声没有带雨伞的习惯, 在想是该蹭伞去找简宁,还是等雨停。没有想出头绪,就听到陶深在叫自己。
陶深递给江声一把雨伞,江声就说:“没关系的, 我等雨停再走。”
“拿着吧,”陶深说, “前两天简医生落在这儿的,我就搁公共储物柜里了。”
江声想起来, 简宁来的时候确实下着小雨, 但是出门就转晴了,出门时就忘了拿伞,好像当时就放在自己座位旁边, 他还找了好久,但是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原来是被收起来。
暴雨下了一整天,基地的排水系统有些老旧, 在一些台阶和转弯处都蓄着一滩不浅的水。
江声踩着很深的水去找简宁,在离兽医院很近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她。
当时正下着瓢泼大雨,简宁打着一把很旧的伞,伞骨断了一根,伞面很薄,款式也老,好像是临时借来的。
雨幕中的简宁看起来模糊、瘦弱,好像随时都要摔倒,要被风雨给卷走。
江声很快地走过去,替换掉简宁的旧伞,把简宁抱了起来。简宁感到惊讶,问江声为什么会来,因为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怕你淋雨。”江声说。
简宁的伞足够大,可以容下两个人。她撑着伞,看大雨倾泻下来,看江声淋湿的肩膀和头发。
简宁刚才顶着大雨去看了谦谦,找郭叔借了伞。
这个转弯是必经路,地面特别灾难地成了小水池,在她准备一脚跨进去时,就被江声抱起来了。
也不知道江声怎么走过来的,不止是裤脚,膝盖和头顶都湿了。
“江声,”简宁缩在江声怀里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出门?”
江声说:“只要听说哪只大熊猫生病了,你就会去,不管是什么天气。”
简宁“哦”了声,说:“这次是谦谦,他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简宁感觉江声把自己抱得很紧,像是在给她安慰,便说:“郭叔挺担心的,我去看一下,让他安心。”
接着,简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不管江声能不能听见。
江声时而回应,时而没有。他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只听简宁让他听见的,不会质疑,也不会提问。
这让简宁觉得在雨中说话很痛快,她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压力和悲伤都像雨点一样远离了自己。
在简宁的办公室,她和江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决定回家。
大雨中江声把车开的很慢,而且如他所说特别遵守交通规则,没有超过车,每次会车时也都会减速。
因为暴雨,回家的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
路上堵了好多车,队伍一动不动,交警穿着雨衣在维持秩序,听说前方有工作人员在清理现场,但是还要等好久。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江声停了车,对简宁说,“你怕我又要感冒,所以把伞留给我;你怕我和室友不好相处,所以特意过去,让我不至于是个无依无靠的人。”
“你怕我融入不了集体,想尽办法让我多交朋友;怕我有不好的记录,把监控里我打架的视频截掉了。”
简宁对江声的好是各方面的,从宏观到微观,从抽象到具体,在每一个有日出和日落的日子里,都如影随形。
而他总是在接受,在利用简宁对他的好,让自己变得好过一些。
“可是我总让你费心。”江声哽咽着问,“你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他不像在问简宁,倒像是在问自己。简宁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江声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任何对他好的行为都是理所当然的,简宁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辩的地方。
江声是可以向前走的,他会有光明而又澄澈的未来。
她看着江声,一次比一次坚定地说:“当然值得,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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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在简宁的怀抱里,听到不远处的救护车的声音,看到好多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记起他记忆中上一场可以被赋予意义的大雨。
在那场无情的、历时一个月的暴雨中,他失去了亲人。
起因是一场债务问题。江声的爸妈与人合伙开了家茶馆,由于茶馆盈利不太理想,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黑心的合伙人一改最初的温和模样,希望江声的爸妈可以就此退出,否则就要继续投资。
“我爸妈很看好这个茶馆,地段好,也有了稳定的客源,”江声说,“他们把家里的积蓄都投了进去,但还是不够。”
抽身就意味着前期的投入都没了,江声的爸妈觉得太亏,就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但是茶馆的生意迟迟没有起色,贷款期限也快到了。
江声发现家里的情况不对,是在他妈妈吃饭时好多次魂不守舍,经常莫名其妙叹气时。
他偷听了爸妈讲话,第二天就表示:“我可以不住大房子,不卖新衣服,可以少吃一碗饭,不吃蛋糕和水果。”
小时候的江声信誓旦旦道:“希望你们不要那么担心我,我很坚强,能吃苦,能做一个懂事的小孩。”
江声反复跟他们说,他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希望他们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