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中的我们(4)

周自渡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卷子上,舒璇得了个冷眼,尴尬万分。她发现一边的张思萱正在强忍住笑意看她的笑话,于是转过去在张思萱后脑勺上掴了一掌。

张思萱说:“Ouch!”

舒璇盘算着,感觉自己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冷眼,心里很是不痛快,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好好整整周自渡寻个开心——当然不是那种级别的整,她舒璇路见不平可以拔刀相助,怎么会干那种缺德的事情。

周自渡无意揣测舒璇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还是自顾自的奋笔疾书,脑子里下课钟的那句“你最近还是好好再拎一拎自己的学习”。一来他是真的想这么做,二来他也算是在跟自己置气。

舒璇看了看他那张病态白的脸,这样的学霸大多都是不注重体育运动,再加上一些营养不良。体育老师一般都很不赞成这样的学习,觉得这样的学习是没有本钱的。

舒璇想:“他到底怎么惹到那群人了呢?”

想着心里就越来越好奇,干脆又转过去敲了敲周自渡的桌子。然后周自渡把桌子往另一边移了一点,舒璇的爪子应声从他桌子上掉了下去。

舒璇并没有拘这一小节,好奇心驱使她把椅子跟着周自渡挪过去了一点,舒璇问:“老弟,跟姐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惹到了那群人啊?我看你这样子应该平时跟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吧?”

周自渡这选择性耳聋的症状好不容易没有犯一次,于是他又把桌子往旁边移了一点。

舒璇:“……”

张思萱作为全程旁观的吃瓜群众,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她狂笑起来,分贝约摸高达100。舒璇恼羞成怒地看着她,刚要说“笑你个头啊?”

“笑”的音尚且发了一半,在舒璇舌尖千回百转,终于被咽了下去,转成了一句低骂:“下课钟今天什么毛病?”

闻言张思萱也立马不笑了。下课钟板着脸从后门看过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张思萱你笑什么?回家作业卷写完了?”

这分明不大的声音,却有着神奇的穿透力,搞得张思萱后背一凉,表情都僵了,她认命地趴在桌上写作业了。这回笑的人变成舒璇了。

然而很快璇姐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下课钟的下一句是:“舒璇,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一般找舒璇的什么人都有,舒璇广交四海好友,各个班级都沾一点,平时下课有人找也见怪不怪,但高老师还真是一个难得的稀客——还挺不招人家待见的。

张思萱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舒璇冲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从后门出去了。

舒璇还以为是刚才中午的事情没处理好,这会儿又过来炒冷饭了。

但下课钟没按套路出牌。

下课钟看着舒璇的脸色变了几变,舒璇感觉到好像没那么简单:“……高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我好像,也没犯什么事吧?”舒璇拿不准,只能笑了笑。

下课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去把书包理一理,回去吧。回去之后你妈会跟你说的。”

舒璇心里一疙瘩,首先想到的是:“我被休学了吗?”

她忐忑地看着下课钟,有点慌乱:“老师,我是……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学校要让我休学回家吗?”

下课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孩子想象力真够丰富,本来想对她笑笑的,可是想起来刚才舒璇妈的那通电话,瞬间又笑不出来了,笑了一半的表情挂在脸上,难看极了。

舒璇心里像是装了一个□□,好像随时要爆炸,她现在还没有得到一个准话,难受的撕心裂肺,她一咬自己的舌尖,口腔里充斥了一丝的血腥味,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随后下课钟终于说:“不是,是你们家里的事情。你今天先回去处理,今天下午的课明天拿课间补回来。”

舒璇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她又紧张起来了——家里,家里有什么事情?

舒璇失了魂似的走到自己位置上,完全不在状态地把自己桌肚里的垃圾一股脑塞进了书包里,刚要走,张思萱拉住她:“怎么了?”

舒璇这才“醒”过来,浑浑噩噩道:“高老师说我家里出事了,让我回去。”

张思萱意识到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否则舒璇一般不会用“高老师”来称呼。她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也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应该忧愁。

这样一来,今天回家,就没有了舒璇的护送,到时候遇到危险,也顶多是自求多福,她突然觉得心慌。她的心慌也表露在脸上,被舒璇一览无余。

舒璇蓦然想起来这档子事,她左思右想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爽约:“对不起……我现在必须回去一趟。这样,要是等一会儿我能赶出来我一定过来接你,但是也不排除我赶不到的可能,所以实在是……对不起了。”

舒璇还煞费其事地给张思萱鞠了个躬。

张思萱说:“……要滚快滚吧,别折煞我。”

舒璇笑着跪安了。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周自渡,心里突然有些遗憾,最终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能好好整整他的办法,便宜他了。

临出校门,舒璇还能感受到下课钟那灼烫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倒不是平日的那种不屑一顾,反倒掺了一些同情和忧虑。舒璇有点害怕了。

她看见校门口等着的灰色奔驰,径直走过去,心跳得更快了——这辆车是外婆的,不是妈妈的,平时外婆绝对不会让别人去碰她的任何东西,爱车更甚,而且外婆从来不会亲自出来接她……

那么就说明,不是妈妈出事了就是外婆出事了——并且还是很大的事情!

舒璇被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吓了一跳,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忐忑地走到车子旁边,故意没有去看驾驶座上坐的是谁,还在外面优柔寡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拉开车门。

然后她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了,摔得四分五裂,跟自己的心脏一起,玉石俱焚……

没等她缓过神来,驾驶座上的洪芬女士就顶着两只兔子眼睛说:“璇璇,你外婆没了……”

舒璇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比这更加刺|激的事情吗?舒璇漫无边际地想,外婆没了,外婆没了……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最最乐观开朗,身体硬朗得不行的老太婆没了。

每天跟她唠叨一堆人生大道理的,每天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作妖,每天跟着一堆老头老太在街上跳广场舞的老太婆没了。

那个小时候会给她讲故事,会给她唱儿歌,会跟她一起拍皮球的外婆……没了。

舒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舒璇是单亲家庭,记事起好像就没见过一个能被她叫做“爸爸”的男人,最亲近的人不过只有一个整天忙的没影儿的妈妈和一个没牙的老外婆……而现在,她的亲人就只剩一个了……

那一刻她好像就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下的车,什么时候到的火葬场都不知道了。听闻酒喝多了容易断片,然而此刻,她没喝酒,却断片了。

洪芬一直在哭,舒璇觉得吵,后来发现自己也在哭,于是不便说什么。两个人看着外婆那具已经没有了温度和灵魂的躯壳进入烈火的焚烧之中,然后等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送到她们手中,等着尘归尘土归土的落定。

舒璇看着妈妈手中那个黑色的小木盒子,好像里面还会散发出一股外婆身上独有的,檀木的香味。外婆有一串檀木做的佛珠,从舒璇记事起她就一直带着了,檀木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陪她度过了多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以前,这股味道叫做“安心”,现在,这股味道叫做“外婆”。

最后,活人的哀思与牵挂,以及死人对世间万般的不舍留恋,都会归入尘泥,变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牌子,受子孙后代的祭拜。

舒璇突然觉得,活着也就这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天舒璇终究是错过了放学的时间,身心俱疲的她早就把在学校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回到家就跟猪一样倒头就睡,作业什么的碰都没碰一下,洪芬看她可怜,也可能是觉得她还需要在家里调整一下状态,于是自作主张帮她请了第二天的假。

下课钟觉得十分的理所应该,于是秒回消息给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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