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航倒是无所谓道:“随便剪。”
沈青禾不慌不忙,手里握着小剪子,仔细的修剪掉了薄薄的一层。
揉了揉贺航毛躁的后脑勺,沈青禾非常满意,绕到了他的面前,准备修剪他额前的头发。
她的手里拿着剪刀,像麻雀用喙一啄一啄的样子。
动作莫名的奇怪,偏偏她的眼神还十分的诚挚。
贺航微微一抬头。
沈青禾按住他的头顶:“别动。”
剪完,吹干。
沈青禾直起腰端详自己的大作:“其实还不错。”
她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对贺航道:“你觉得呢?”
贺航点头:“嗯,不错。”
沈青禾:“你别动,我给你修个眉。”
贺航可能不耐烦了,偏头挡开她的手,不愿意配合。
沈青禾说:“我记得,你去雅西地理当评委的那一天,穿了西装,对吗?”
贺航自己记不清了,反问:“是吗?”
沈青禾说:“是的,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一天,沈青禾在楼下等他。
他西装革履走进视线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举止洒脱的坐进来。那天,他还认真做了造型,头发抹了蜡向后梳,露出了凌厉的眉峰。
沈青禾只见了那一眼,直到现在念念不忘。
那是她所能想象的梦中情人最美好的样子。
*
两天后,沈青禾启程离开弓台。
三人一起搭伴,在镇上的旅店宿了一夜。
沈青禾因为来时的经历,对这里的旅店产生了阴影,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乘坐大巴到最近的机场。
大家各回各家,沈青禾独自飞往北京。
正好还能赶上回家和妈妈一起过中秋节。
沈青禾下了飞机,融入拥挤的人潮,一瞬间居然有些不能适应。
到处都是嘈杂声,每个行人步履匆匆面无表情。
沈青禾按了按发胀的脑门,赶紧打了车回家。
才在山里呆了几天,仿佛要跟整个社会脱节一样。
沈青禾终于理解贺航那佛系性格是怎么来的了,一个人,一旦习惯了远离繁华,确实会本能的回避人间烟火。
家里没人,钟樊女士肯定在上班。
沈青禾饥肠辘辘睡了一觉,醒来时晚上八点多了。
钟樊依然没回家。
沈青禾拥着被子,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望着窗外仿佛鎏金的城市夜景,给钟樊发微信。
“妈,在上班吗?”
“值夜班。”消息倒是回的很快。
钟樊根本不知道女儿已经回家了,沈青禾决定去医院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医院永远灯火通明。
沈青禾绕过繁忙的急诊部。
住院部相对冷清一点,已经过了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
沈青禾和几个三三两两的陌生人一起等电梯,身穿一件驼色的风衣,两手抄在兜里。
电梯到一楼,两侧门滑开。
沈青禾等里面乘客先出,然后漫不经心地抬脚迈进去。
十二楼。
沈青禾按下那小小的圆钮,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与门外一个女生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女生的眼神既惊讶又恐慌。
沈青禾面无表情,还没反应过来。
有点面熟。
是谁来着?
等到电梯升到三楼时,沈青禾终于想起来。
贺雅雅!
曾经在雅西时尚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贺航的亲堂妹兼助理。
贺雅雅老家雅西,上学在南方的某个城市。
她怎么会出现在北京的医院?
沈青禾手忙脚乱让电梯停在最近的楼层。
顺着步梯一路跑下去。
然而,一楼已经找不见人了。
沈青禾追出门外,一脑门的问号。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贺航打电话。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拍了拍她:“青禾姐。”
沈青禾回头望着面前的女生,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贺雅雅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几许疲惫,她没有立刻回答沈青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我哥一起走了吗?”
沈青禾望着她,说:“我妈妈在这里工作。”
贺雅雅:“……你是自己来的么?”
沈青禾:“是。”
贺雅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沈青禾的心却沉了下去,她已经有了不妙的猜测:“我要现在给贺航打电话。”
贺雅雅忙说:“你别!”
沈青禾占了身高上的优势,紧抿着嘴盯着贺雅雅,无声的给她压力。
贺雅雅抱着头:“你别这样看我,是婶婶不许我告诉哥哥的。”
……
詹荟在这里住院。
沈青禾:“多长时间了?”
贺雅雅:“半个多月了。”
沈青禾:“病的严重吗?”
贺雅雅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什么都不必说了,沈青禾眉头紧锁。
贺雅雅小心翼翼:“你会告诉我哥哥吗?”
沈青禾正色道:“我一定会告诉他。”
贺雅雅垂下头,抽了抽鼻子。
沈青禾摸摸她的头:“只有你一个人在这照顾吗?”
贺雅雅道:“还有我叔叔。”也就是詹荟的丈夫。
沈青禾:“你叔叔也不打算告诉贺航吗?”
贺雅雅老实答道:“主要是我婶婶的意思,我和叔叔只是尊重婶婶的意愿。”
沈青禾叹了口气:“你回去吧,不要烦心了,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青禾已经打听到了詹荟的病区和床号,但不敢贸然去打扰,怕冒犯。
她给田小蕾打了个电话。
田小蕾声音甜甜的,懒洋洋的问:“干嘛?”
沈青禾站在楼梯间里,来回踱着步子,问:“小蕾,问你个事儿。”
田小蕾:“你说啊。”
沈青禾:“你在雅西时尚工作,最近有听说詹主编的动向吗?”
田小蕾:“詹主编啊,她本来就不大管事,忙完品牌盛典的事就不见人影了……听说和老公一起出去度假了,反正不在雅西。”
沈青禾默了默,又问:“周钧呢,他最近在干嘛?”
田小蕾说:“他最近在跟甘悦斗呢,公司里鸡飞狗跳……”
沈青禾:“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回聊。”
田小蕾:“哎……”
沈青禾放下手机,看来周钧也不知道这件事。
沈青禾回到十二楼,钟樊的办公室。
钟樊看到她,吃了一惊:“回来了?”
沈青禾心事重重地点头,坐在沙发上。
钟樊观察她的神色,问:“你怎么了?”
沈青禾:“妈妈,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钟樊:“谁?”
沈青禾:“您听说过詹荟吗?”
钟樊说:“耳熟。”她平常甚少关注时尚圈内的事情。
沈青禾:“詹荟是我朋友的妈妈,在咱们医院里住院,我想打听她的情况。”
钟樊掌管着肿瘤一科。
但詹荟住在肿瘤三科。
不同的病区之间,只能托钟樊内部打听一下。
钟樊想了想,摘下眼镜,出门了。
沈青禾把头靠在沙发里,仰脸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贺航,已经开始无措了,她这个人啊总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
现在只能向天祈祷事情不要太糟。
报喜容易,报丧难。
到底该怎么向贺航开口呢?
第45章
钟樊带回来的消息:“淋巴癌,晚期,全身扩散。”
沈青禾懵懂地问:“好治吗?”
钟樊无奈地看着她,说:“手术的意义不大,患者本人及家属都选择了保守治疗。”
沈青禾:“所以说,是治不好了吗?”
钟樊:“据我所知,她的丈夫应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沈青禾一时间无比无措。
钟樊说:“你哪位朋友还不知道?”
沈青禾点头:“是的,他的妈妈病的很严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通知他。”
钟樊居然点头,表示理解,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青禾:“我一定要告诉他。”
钟樊叹了口气:“去吧,应该的。”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沈青禾。
沈青禾点开通话记录。
上一通电话在四个小时前,通话时常不到两分钟,是沈青禾下飞机之后主动给贺航报平安。
沈青禾手指轻轻一触那行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