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还有大家呼喊的声音。
“乐声!”
“乐声!”
因为廖琴琴害怕,招平安她们就没分开走,河的下游是水田,已经出了葡萄园的范围。
因为有铁丝网围着,乐声不太能爬出去。她们一面喊着,一面往上游去。
走了有一段路了,还没看见阿择说过的小神庙,招平安正奇怪的时候,荒草稀少的桉树林里,突兀出现一丛茂盛灌木,灌木中隐着一座一米左右高的小型房子,里面还供着香炉。
廖琴琴突然呼喊起来,“乐声!乐声!”
乐声正在往河里走,像听不到任何声音,维持着木讷的涉水动作。
招平安看到河里有一团黑气,还有阿择,他在乐声身后,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乐声!你在干嘛!快回来!”廖琴琴急急忙忙要去拉乐声回来。
乐声懵然地左右转脸,好似不知身处哪里,也没从河里上来。
廖琴琴要跳下去,却被招平安拦住了,只听她说:“我去吧。”
招平安很快跳下水,河水慢慢从脚踝淹到膝盖,到大腿的时候,她拽住乐声的手往岸上带。
回身时,另只手悄然握住阿择的手臂。
于是她两只手都呈向后蜷拳的姿势,廖琴琴也没在意,只注意到同桌的唇色有些发白,还以为她也被乐声吓得不轻。
乐声上岸后,猛地打了个哆嗦,神智瞬间清冷。她后知后觉地挠头,满脸疑问,“我这是在哪啊?”
她明明到树林里小解,怎么连衣服也湿了。
廖琴琴平时是挺斯文的女孩子,这会狠劲地拍乐声肩膀,气得咋呼起来,“你没事跑河里干嘛啊!我们喊了那么久都没听到吗?吓死我了!”
“啊?”乐声好像有点印象了,“我看到河边浅水有条大鱼,就用棍子去扒拉了一下......”
“你没事去扒拉鱼干嘛!那东西吃了长寿啊!”廖琴琴眼眶一热,又想哭了。
乐声啥也没弄清楚,就先安慰起她了。
“好了,这不能怪乐声。”一直不出声的招平安解释起来,“以前常有水里漂秤砣的怪事,河里不干净的东西可以变成鱼或者别的吸引人,你以为你看的是鱼,也许那是张人脸......所以当你感觉到不对劲时,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条鱼。”
“妈呀!”听她说得毛骨悚然,两个女孩立即抱作一团跳脚,其他人闻声也都往这边聚。
招平安跟廖琴琴的舅舅大致说了情况,问有没有米。抓一点过来。
米很快送来了,她抓起在落水的位置撒,边撒边泼妇似的骂,河里的黑影游荡了几回,不甘地潜下去了。
“还有一件事,如果你们信这个的话,就把挡住小神庙的灌木砍掉,平时也可以上点香火,求神拜佛,总能得到庇佑的。”
做生意的即使不信也怀着敬仰,舅舅当下找人把灌木处理了。
回到凉棚后,工资发发,大家都抱着葡萄回家了。
廖琴琴刚好顺路,就送乐声回去。
乐声走前对招平安说谢谢,她不以为然地笑,“没什么,你还教会我一个知识呢。”
乐声也神秘地一笑走了。
廖琴琴的舅舅为了感谢招平安,特地多给一箱葡萄。考虑到小同学力气不够,怕她拿不了回家,便说明早让装卸车送过去。
于是,招平安领了钱也回去了。
夏天的气温高,裤子很快就干了。她低着头走路,每经过一个石子都要多事地踢开。
像在发泄。
阿择默默地陪着,也知道平安生气了,因为他骗了她。
第47章 初见的他们
招平安身上黏腻得难受,她洗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以为能洗去一身疲累,角质层都快搓破了,仍旧感觉浑身不舒坦。
被蚊子咬过的地方,红肿刺痒也不是滋味。
总之就哪哪儿都不合心水。
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卫生间以前盖的时候就没有贴镜柜,不然现在都能看到自己一张丧脸。
阿择真的骗了她。
她也隐瞒过阿择很多事,大多数人对自己宽容,对别人苛刻。无可否认,她也双标。
就因为这样,招平安才没去跟阿择对峙。
所以觉得憋屈,委屈。
回到房间,招平安将窗户敞开,微微风拂进室内。她坐在妆台前,台面上有一面很小的镜子,刚好只能照进全脸,里面的人果然一脸颓态。
她从床垫底下摸出钥匙,将抽屉打开,把今天的工钱放进一个铁盒子,连带着上次挣的利是都在,这个盒子从来没有这么满过。
而另一边角落摆放不常翻阅的物什,那里有她和姑姑的照片,还有和阿择在岑西拍的那张照。
回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位置丝毫没变。
抽屉外侧放的几封信,是从邻市寄过来的,这个叫于川的大哥哥她小时候见过一次,印象里是皮肤黑黑的,有一股倔劲的大男孩。
上面那封信还没打开,蛮久时间了,是该要回信了。
信上于川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生活,还有一件事,明年她满18岁了,达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他问自己是什么想法。
姑姑曾经对招平安说过,只要她愿意,这个哥哥会照顾她一辈子。没有了解相处过的人怎么能走在一起,难道跟一个模糊的影子谈恋爱吗?
以前或许还犹豫过,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积攒功德是为改命,如果改不了,死了就死了吧。
不能为了延续招家血脉,而留下一个孩子像她那样孤独地长大,然后继续延续她未完成的使命。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招平安攥笔写道:
于川哥哥,我现在很好,从前事从前毕,由于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暂不会考虑结婚。
而且在遗训未完成前,我不想想以后的事。
如果你有合适的对象,不要错过了,我会在这里祝福你。
勿念。
招平安笔。
刚写完,门被敲响。招平安将笔盖好,指尖滞了两秒,而后把笔搁在纸面上,去开门。
“清凉油。”
是阿择,老宅就只有他们两个,也就只能是他。
她轻轻地拈起那个红色小药膏,又听得他接着说:“擦擦吧,脸上和脖子那儿。”
“嗯,谢谢。”
然后都没声了。
阿择站在门前,舔‘舔干燥的唇,先打破沉默,“脖子后面不好擦,我帮你吧。”
“嗯。”
招平安仍旧穿着那件白色棉纱裙,歪着身子坐了一点床沿,将头发都拨到一边。
睡裙圆领的设计使得大半个肩颈都露出来,雪白的皮肤上有几点不合时宜的红肿。清凉油的盖子打开后,薄荷的味道瞬间弥漫。
阿择指尖沾了一点药膏,“哈秋!”她忽地打个喷嚏,几屡发不听话地飞到他手背上。
放下药盒,他用干净的手拂好长发,这才细细地在皮肤涂抹上膏药。
清凉油的味道呛鼻,抹在身上凉凉辣辣的,很舒服。
阿择的动作不轻不重地持续,舒缓了疲累的身体,招平安慢慢闭上眼睛。
窗户开着的,妆台的信纸被吹得唰唰响,圆珠笔轻飘飘地在上面来回滚动,轨迹声都细微可辩。
“唰啪!”
他指尖顿住,她眼睛睁开。
一张信纸从天而降,招平安刚要抬手,眼见着白色衬衫袖口伸出一小截澄白的手腕,瘦长的指节夹住那张信纸。
阿择看都没看,递给她,“你的。”
那是于川的信。
招平安接过,默默地对折起握进手心。
后面的涂完了,阿择绕到前面,“脸仰起来些。”
她听话地抬头,他弯低腰,指腹点在下巴那,眼帘也认真地垂着。
招平安眼睛平视,刚好是阿择喉结的位置,然后视线缓缓移动。
线条利落的下巴,抿紧的薄唇,挺峻的鼻,长长的睫毛下,覆上一层阴影的眼睛。
遥想去年,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时虽立秋了,半下午时分的太阳还热烈。
招平安在念祭词,总直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忍着不舒服念完后,她回身只看到树木葱郁,不远处的野塘泛着粼粼波光。
什么都没有吗?为什么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大弯村山峦叠嶂,山风惹得林木似麦浪般摇摆。她抬头时看到一只男鬼坐在树上避荫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