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从前,百姓口中的那个江大人,终生都是孑然一身,为朝廷鞠躬尽瘁,早早就自己写好了墓志铭,在天下间口口相传。
那是一段似是而非、像是遗憾又像是告白的话:本官对得起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一个人,我生命中的贵人,我唯一所爱“小乔”。
“好啦,别想了,我们的常大人这一生是个合格的父母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能做的都做了,有些事已经改变了,至少这一次她们在一起不是吗?”柳小羽轻轻拥住常墨肩,轻声道。
翌日,一行人便离开了育林县,这次的目的地是谷典县。
马车上,江三言刚揉了下宿醉的额头,一双清凉的手便接替了她的动作,轻轻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她伸手抓住钱小乔的手指,只觉得似梦非梦,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恢复清明:“小乔,我梦见自己被召回朝了,还升了官,但身边却没有你。”你没有嫁我,却默默助我。
江三言想到梦中的情形,忍不住有些发闷,梦中的自己也重生了,却依旧迂腐不化,明知钱小乔屡屡相助、衷情自己,自己也动了心,却愚蠢的顾忌世俗偏见,努力欺骗自己,帮钱家成为皇商来求得两不相欠,最后累得彼此都孤独终老、含恨一生。
不等钱小乔说什么,她又忙摇头道否定道:“不过梦都是假的,我怎会舍得拒绝我的钱大小姐,那梦啊着实荒唐,最后云贵妃竟然……哎,不提也罢。”
“是吗?我们的江大人最初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是谁言称对我无意的,还敢据亲,嗯哼?”
钱小乔,抽出手指,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美目故作嗔怒,眼底藏满笑意。
“得妻如此,何其幸也。”江三言轻笑一声,惹不住感叹一句,然后伸手拥住钱小乔,两人齐齐躺倒在那车上。
面对面凝视片刻,她侧过身,然后跨腿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巡视完襄南府我们便去钺族草原吧,书上有载那里风景如画,届时我们可以一起策马奔腾。”
“好,刚好我还没领会过那里的风景。”钱小乔轻轻垂眸,如此姿势之下,嘴唇不自觉地轻咬了一下,似乎噙着羞意。
江三言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缓缓倾下了身,顺从自己的本意,捕捉到了那诱人的唇角。熟悉的气息和冷香在一瞬间充斥全身,令她忍不住一再沉醉,久久不愿放开。
情不自禁下,彼此双手向下,是陌生又灼烫的触感,江三言手指一颤,心里顿时慌乱一片,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盛满星河的双眸,头脑一昏道“我…我想…我想起来我们还没有洞房。”
钱小乔闻言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了江三言薄薄的唇上,星眸半阖间,语气极尽柔软:“这里…这里不可。”
略有些不稳的两道呼吸缠绵交错,马车外的路人声音、车辙声、各类嘈杂声重新传入耳中,让车内的两人红透了脸。
江三言又向下,双臂撑在软被上,小心地贴着身·下的人,过后手臂微酸,干脆身子一防,全部重量都压了下去,埋首在钱小乔的颈间。
钱小乔双臂一收,眼底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各自无声地笑开,何曾想过,疲惫的旅途竟也让人忍不住暗生欢喜。
京城,李氏学院。
李铢打开来自襄南府的书信,上面的落款是:弟子江三言。她看完无声轻笑了一下,惟愿挂念之人念念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多时,一之信鸽落在窗前,她快步上去,取下纸条打开:圣人有训需敬听,能上青云通古今。出身高低不自轻,性征谦和为君子。意念坚忍似金石,你当为木立高山。
李铢将纸条又看了一遍,才把它撕碎放进火盆,这是她与云凇独有的暗号,第一句取第一字,第二句取第二字,以此类推。整首诗连起来就是:圣上出征意你。
圣上出征,意你,意我!圣上出征有意带上我,宫里发生了什么,她急忙提笔写下回信:我常见木秀于林,君当长存凌云志,如鹤乘风向高去,缘何困囿慕红尘。
皇宫。云凇倚在窗前,还在想着方才与皇帝的交锋,她摸了摸腹部,抬头便见信鸽已回。
我当如何?
“我当如何,我又当如何?”她攥紧手里的纸条,缓缓放到胸前,望着宫外的蓝天,缓缓湿了眼眶。
近来洪律边界常有蛮族入侵,我朝原本兵力强胜,却屡屡战败,周契北继位几年没有什么功绩,野心勃勃想出征,让自己的名字在史册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然,朝堂重臣坚决阻拦,云凇恰在此时查出有孕,原本支持周契北的她,便因此改变了立场。但她同时也比谁都明白,看起来能听进去规劝的当今圣上,是个顺毛驴的性子,夸一夸他才勉强能纳谏,若是这般都反对,出征反而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没改错字的一天,心好痛,明晚见~
(写这两首诗已经耗光了我的精力,没有脑细胞检查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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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朝堂上, 周契北听着堂下众人的争吵,思绪还留在昨夜里。
云凇:“臣妾知陛下不想做一个中庸的守成之君,也知您的雄图大志, 但您能不能为了我、为了还没出生的皇儿留下来。”
他纳云凇入宫多年, 一直无子,反而是其她的嫔妃们生下了两个公主和两个皇子, 可惜皇子们愚钝,不肖他,公主们自没有继承大宝的可能。
所以他期待和云凇的孩子,且不说自己英明睿智,单是云凇的聪慧无双,孩儿就不可能愚笨。
最重要的是, 这是第一次云凇有求于他,那个向来镇定、淡然的女人,终于红了眼, 有了柔软的一面。
“陛下请三思啊!”众臣齐齐跪下。
周契北眼睛眯了眯, 心下已定:“来人,拟旨。”
当晚, 当朝两位相爷和禁卫军统领被一起召入宫, 于皇帝密探许久才离开。
“爱妃,不用担心,这便是朕留给你和皇儿的定心丸,朕现在只差李铢这个智囊了。”
朕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但朕也要带一颗定心丸走, 如今你身怀龙子,这个人更不能留,所以李铢必须跟随朕出征。
周契北还是无法介怀, 彼时的云凇和李铢契如兰,躲在书房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彼此,眼底的光、眼底的笑都只为了对方。
而他这个当朝太子却只能站在门后握紧拳头,他从未见过这两个才貌过人的女子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种仿佛得到了天下的满足与向往。
此次出征没有任何悬念,蛮族那等弹丸之地,如何能挡住数十万百钺大军,他要一战成名,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让所有的人抬头仰望。
云凇默然不语,她哪里是得到了定心丸,她的一颗心都要被带走了。
李氏学院,李铢将纸条撕碎,然后丢进火炉里。她看着窗外窄窄的弯月,无声笑了笑。
“君若有碍,凇不独活。”
那个明媚的人啊,从来都知道怎么拿捏她的软肋。
十二月,圣上御驾亲征,命左相之女随行。而远在襄南府的江三言在五日后才收到来自李铢的书信,知晓了此事。
“圣上为何要让恩师随行,战场上危机四伏,我实在是担心。”
“李先生她智计过人,必能护自己周全,你也别太过忧心了。”钱小乔劝慰了两句,心底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战场上是何等的凶险,哎。
两人俱都沉默不语,就在此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了杂乱的吵嚷声。她们对视一眼,江三言按了一下钱小乔的肩,示意她待在马车里,自己先下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此处是一条峡谷,两侧都是峭壁,就这么一条狭窄的山道。她刚从谷典县衙巡查回来,身上还穿着官服,而钱小乔则是一身常服,她们这次没什么随行的人,如此倾城之颜,万一引得歹人惦记就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