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道:“将姚真夫妇请下来,其他人你们安排。”
卫子仪听到熟悉的名字,神色微僵,而后望了过去,连姚真都出现了吗?不是五年后才会出现的吗?
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原以为见到姚真,他能够淡定了,但是见到跟在其后的美貌女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在姚真身后的是其夫人夏氏,夏氏露了真容,香腮胜雪,眸如秋水,一张芙蓉面。最特别的是眼角上扬,晕染着一抹媚色,哪怕是浅色的翠衫也难以掩盖她妩媚的祸水姿色。
卫子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这不就是两世大名鼎鼎的……夏清湄吗?
一个人再极力掩盖神色,也不能完全消弭其中的端倪,更何况还是海棠这种眼神明亮的人站在一侧,卫子仪见到姚真和夏清湄的异样神色,还是被海棠精确地捕捉到了。
她似笑非笑道:“子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遮掩身份的样子很可爱!”
卫子仪一下僵在了当场。
☆、女帝主千秋(8)
哦豁,马甲被扒了,看你还怎么躲藏?
海棠瞧着卫子仪,俏皮地眨眨眼,看着他神色纠结,就觉得有趣。
卫子仪去遭雷劈,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
“我……”
海棠挑眉,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嗯?”
一阵晚风吹来,卫子仪脊背发冷,才发觉不知道何时全身出汗了,连手心里都沁着汗珠。他张了张嘴巴,想说明真相,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踉跄了两步,整个人倒了下去。
海棠看到这个突变,吓了一跳,伸手接住这个男人,顺手诊脉,竟然受凉发热了?
若不是全身发烫,脸颊微红,海棠都以为这个人故意逃避回答,装病晕倒了。
旁边的土匪见到卫子仪晕倒了,跟着吓了一跳,道:“大当家的,卫先生怎么了?”
海棠对待他们严苛,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处罚,累得众人每天有气无力。若是卫子仪在一旁,海棠便会收敛几分,给他一些薄面,对于土匪们来说卫子仪可是灭火器一般的存在。现在卫子仪倒下了,清风寨的土匪就怕没有人制约海棠了,此时显得格外上心,一副差点死了爹娘的苦大仇深的表情。
“他身子骨弱,吹了傍晚的风,受凉发热了,服用一副药就好了。”
抱着面前瘦削的男人,海棠往回走,边走边吩咐道:“我等会儿去库房配一副药,你们送去厨房煎好,直接送到子仪的房间来。”
跟随在后面的人,连连应诺。
众人心道:卫先生身子骨挺弱的……他还要经受大当家的在床笫之间摧残,这以身饲魔的高尚品质,真是让我辈汗颜!
幸亏海棠不知道他们不着调的带颜色的思想,不然又是一番操练。
夜半三更,整个清风寨都陷入了睡眠中,除了守夜的地方,就卫子仪的房间还亮着灯。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驱散不了整个房间的黑,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海棠干脆将蜡烛移到了床头一侧,她坐在床边为卫子仪守夜。
双手握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海棠感受到手心的热度,这么久还没降下去,她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伸手探了探,额头依旧一片滚烫的热。
这怎么办?
她又在水盆里扭干了毛巾,给他物理降温,细心擦拭着脸颊。
忽然,正在昏睡中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湿毛巾顺势掉在了枕头旁。海棠顾不上这些细节,凑了过去,惊喜地道:“你醒了?”
没有人回答她,昏暗的房间里,只听见卫子仪难受地哼唧声,海棠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醒来,略微有些失望。将湿毛巾捡了起来,丢到了脸盆里,另一只手被卫子仪扣着,她也没有挣扎。
如果这样能让卫子仪舒服些,她不介意手腕被抓着不放。
以为两个人会这么僵持一夜,海棠空着的手准备撑着脑袋,小憩一会儿,却听着床榻上传来声音。卫子仪带着愧疚的语调,呢喃道:“娘娘……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你不要……”
不要什么?
海棠正在猜测卫子仪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卑微祈求着对方。手腕上又有了变化,一直抓着她的手在颤抖,最开始是轻缓的颤抖,海棠以为是他做噩梦,情绪激动了。渐渐的,他的手臂抖得越发厉害了,海棠察觉到不对劲,他整个人在抖。
伸手在锦被里一摸,原先带着微微寒意的身体,陡然间变得冰凉,大幅度的颤抖着,又发冷了。
这可是高热的前兆!
这个男人的身体这么差的吗?
海棠无奈地扶额,低声道:“本想和你保持君子之礼,可是你身体太不争气了,希望你明天醒来,不会闹小脾气。”
一掀锦被,海棠翻身滚了进去,抱着男人的腰肢,用自身温热的身体去暖和他。卫子仪触碰到海棠的身体,一股热源源源不断地向他传输热力,他犹觉得不够,双臂紧紧搂着海棠,八爪鱼一般将她搂在怀里,往自己怀里搂。
海棠被他这么一抱,整个腰肢快被他掐断了,咕哝道:“说好的大雅君子,如切如磋,就是这么个德行?”
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最是注重仪态,卫子仪作为云州卫氏的嫡系子弟,更是个中翘楚。自他踏入清风寨开始,海棠就察觉到他略带几分谨慎的言行,连平时和她在一起的坐姿,都是一举一动尽显风雅。
但是,今日这么一睡,就破功了,不知道明日他会不会起来灭口?
海棠无聊地想着,想到有趣之处,不禁莞尔。
没有等到明日,卫子仪就醒了。
因为海棠抱着他睡了半夜,闷出了一身汗,高热便退去了。
凌晨,天还未亮,蜡烛将尽。
卫子仪悠悠转醒,察觉到怀里搂着一个人,肌肤相贴的温润细腻之感,让他一下就清醒了。他一垂眸,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含戏谑的笑意,这是他熟悉的眼神。宛如炸毛的猫咪一般,他爬了起来,惊愕道:“娘娘,你怎么又在我床上?”
娘娘?又?
海棠听到卫子仪对她的称呼,心里的猜想有了佐证,心情颇好。见到这个人还未察觉到不妥,她也乐意陪着他演戏,俏皮地眨了眨眼,道:“爬你的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子仪何必拒我千里之外?”
“不知羞……”卫子仪说到一半,硬生生将话头止住,斥责道:“如今陛下犹在,你我如此行径,如何对得起……”
陛下?
如今是哪位陛下?
是圣朝末帝?还是五国之一的北魏皇帝?
卫子仪脑海里有点蒙,这是他第三次做人了,依旧是他自己,时间不停倒回重来,导致脑中时空有些错乱。
是了,他又重生了,这是他第二次重生了。
这是重生的第十年,他从外面游历数年,准备带着榕溪回云州,却在夏州一个小小的县城里,遇到了联姻的海棠。她被人抢了亲……
等等,他打量着周围简单的布置,床榻、木桌、箱笼……窗前的数枝鲜花点缀,处处都透着朴素的气息。这分明就是清风寨的地盘!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海棠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贵妃娘娘,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拒绝联姻,落草为寇的孟海棠孟大当家的,芳龄十五,正值及笄之年。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卫子仪眼前发黑,恨不得再一次晕厥过去。
海棠见到这个男人难看的脸色,知道他真正的醒了过来,不禁戏谑道:“如今你未婚,我未嫁,何来对不起谁?还是说你我有前世,是一对被迫分别的……苦命鸳鸯?”
说到“苦命鸳鸯”四个字,海棠戏谑的态度一变,想到一件事情。若是卫子仪是重生的,与他相恋的女子是原主还是她?
若是原主……不可能,卫子仪熟悉的分明是她。
若是她海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让卫子仪陷入无望的绝境中?
卫子仪脸色一白,不想再争辩,道:“你知道了我是……有前世记忆的人?”
他是三世为人的怪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得用有前世记忆来描述。
黯然的神色,微垂的眼捷,不敢盯着她看,高贵矜持如卫子仪,也有如此气弱时,海棠略微一动脑子,就明白了。不管任何人都没见过重生者,陡然间听到别人说,我有前世记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不得当做怪物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