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一个人便是在下。”白袍秀士紧盯着海棠,缓缓吐露出一句简单直白的自荐之语。
众人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纷纷道:“原来这位公子是想向齐王自荐啊!”
海棠莞尔,眼眸中闪过了然之色,又道:“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想来这白衣秀士自荐之余,还有亲朋故友可推荐。
白袍秀士跟着温文一笑,也不恼这些人的取笑,继续说道:“另一个人,便是姑娘你。”
这一下,众人又是一愣,明白白袍秀士指的是海棠,不禁又是一阵大笑,纷纷道:“女子执政,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海棠微微睁大了眼眸,想看清楚白袍秀士的神色,奈何离得太远,模模糊糊的,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没有说笑。
只听那白袍秀士又辩驳道:“若女子足够有才学,又为何不能够执政?”
海棠心思微凝,一下正经了起来,这位白袍秀士像是在自荐,却是在向她自荐,这很不对劲!
到底哪里出错了?
☆、公主不远嫁(16)
待到聚贤楼的主事将白袍年轻男人请来,海棠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袍,雌雄莫辨的容颜,气质俊雅不凡,但是却有一丝违和感。
她隐晦地扫了扫对方高领下的脖子,以及宽袍下的胸膛,不禁微微一笑,心道:此人和子仪一样的长相漂亮,宛若妇人,子仪却是堂堂正正的男子,而这位多了一抹天然的柔软。
白袍年轻人见到海棠,也不惧怕,微微弯腰道:“在下子车贤,见过海棠姑娘。”
“你认识我?”海棠见到对方点名自己的身份,就知道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子车贤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道:“齐王最心爱的女子,齐地最美丽善良的女主人,谁人不识姑娘?”
拜韩子仪所赐,他所到之处都带着海棠,不仅仅军中的将士,就是市井百姓都知道海棠的大名。不是美名和才名,而是缱绻旖旎的绯闻,让她的名声大噪。
海棠跪坐在窗户旁边,伸手邀请子车贤入座,道:“我观公子神态,似乎不太赞同。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后一句话是玩笑着说的,以海棠此世的长相,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子车贤道谢了一番,才入席。
他听到海棠的询问,也不遮掩,直言道:“在下自西而来,一路听闻齐王与姑娘的传闻,始终认为姑娘不是如此肤浅的人。姑娘能够站在齐王身边,难道真的只是凭借美貌吗?”
海棠笑而不答,示意子车贤继续说。
子车贤微微扬着下颌,继续说道:“齐王善军事,不善内政,而姑娘的存在,恰好弥补了齐王的不足。姑娘建立这座聚贤楼,吸引天下有才之士的到来,图谋可不小。”
此时,海棠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僵,缓缓放下水杯,道:“公子能够看清楚我和子仪之间的关系,也是煞费苦心,图谋不小。”
“在下一心求一个出仕的机会,自然对诸王之事上心几分。”子车贤说得真诚,哪怕这份心思很俗气,很势利,但是海棠丝毫感觉不出任何厌恶感。
她道:“先前楼下擂台之上,子车公子曾言齐王可为诸王之首,天下共主,可否再为海棠解说一二?”
子车贤道:“愿为姑娘效劳。”
说起自己的观点,子车贤白皙的脸庞晕染着光芒,双眸如星,他就着当今天下的局势一一分析着,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
最后断言道:“以齐王如今之势,以齐地为根基,携三晋之地,收服关中、南楚,指日可待。”
海棠略微随意地撑着头,眨巴着眼睛,盯着子车贤,道:“公子鼓动齐王收服三晋,是否有失信义?赵王乃齐王请封而成,如今反手夺下赵地,是否不妥?”
子车贤笃定一笑,道:“海棠姑娘不必多虑,在下路过赵地时,已经得知赵王病入膏肓,赵国内政紊乱,民心不稳。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关中那位出手而为。”
关中那位是谁?不言而喻。
海棠换了个姿势,摇摇头,又道:“不妥,不妥。若是赵王病重乃是汉王所为,那他必定对赵地视若囊中之物,你却鼓动齐王与汉王相争,可是陷齐王于不义?谁人不知齐王乃是汉王旧臣?”
子车贤见到海棠推三阻四,言语间颇为迂腐,不禁有些着急,道:“姑娘想岔了。这汉王是王,齐王也是王,过往君臣,岂能与今时今日相较?”
海棠见到差不多了,探测到这个人的心思后,话锋一转,幽幽叹道:“子车这个姓氏极为罕见,让我想到了前朝名臣子车氏,不知道子车公子可是其后人?”
突然,子车贤愣住了,他想到一个事情。
前朝北秦之所以灭亡,乃是南楚之女乱政,名为效仿两位楚太后,其实是南楚人的复仇。南楚人对于北秦一统天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两宫楚太后乃是南楚之人,不应该襄助北秦强盛,一统天下,应该改北秦为南楚。所以,南楚之人对待北秦的态度很奇怪,有一部分人接受了北秦的强大,一部分人却敌视着北秦。
而眼前这位貌美的海棠姑娘,正是旧国南楚人氏。
他心思复杂,略微迟疑了片刻,稳住心绪,谨慎答道:“正是。在下乃是前朝北秦旧人,先祖也曾侍奉过北秦皇室。”
他以为海棠也厌恶前朝之臣,静静等待海棠的斥责。
海棠莞尔一笑,道:“子车氏啊,好极了。”
出乎意料的态度,让子车贤愣住了,他试探道:“海棠姑娘此话何解?”
“夸你姓氏好罢了。”
海棠没有在姓氏上面多做文章,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状似临时寻了个问题,道:“子车公子,我觉得天下共主这个称呼不够霸气,虽为诸王之首,却要与他人分天下。你说该怎么办?”
饶是子车贤这么淡定的人,也不禁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不喜欢分天下,那就效仿北秦中央集权……”
还未说完,他就停住了,见到海棠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海棠道:“子车公子真乃妙人也。”
子车贤终于明白了海棠的深意,说了这么多,竟然都是在试探他。
要知道除了北秦短短不到两百年的岁月,往前推的朝代,历朝历代都是分封制度。就是如今,分封诸王盛行,人人都想封王侯,光耀门楣。汉王季安、楚王昭钰,此二人都不敢说一人独尊,废除其他的王。
这位海棠姑娘的想法太大胆了,这……但是他却又觉得本该如此,能够建立起聚贤楼,而推向整个天下的女人,又岂会没有半点野心?
天下独主,帝皇制度,中央集权,更有利于对整个天下的治理。
刹那间,子车贤又淡定了,他捧着茶杯一笑道:“此事未必不可行,不过这话姑娘该和齐王言明。”
海棠见他接受良好,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心中对子车贤的印象又增加了几分。
她方才低声笑了笑,脸上带着愉悦之色,玩笑道:“阿贤大才,深得我心。若你我早几年相见,说不准还能成为一对璧人,可惜……”
可惜翩翩公子不是男儿身。
“可惜什么?”
伴随着大门被踹开的响声,韩子仪饱含怒气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众人见到韩子仪怒气冲冲的模样,俱是吓了一跳。
跟着韩子仪到来的军士,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为什么这么倒霉?
恰好见到海棠姑娘向另一个男子表白,恰好看到齐王被抛弃现场。老婆差点跟着别的小白脸跑了,这么丢人的事情,齐王怎么可能留住他们?
就在众位军士瑟瑟发抖,祈求上天保佑他们的时候,屋内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薄元真见到怒火飘扬的韩子仪,那俊秀漂亮的脸庞都扭曲了,黑沉黑沉的,似乎要将在场的人撕碎。
她想帮助海棠解释两句,说这只是玩笑话,都没勇气上前,僵着身子留在原地。
在场的人中,唯有二人淡定。
海棠脸上没有任何异色,缓缓站了起来,玩笑道:“可惜我是你韩子仪的人了。”
一句“我是你韩子仪的人”瞬间浇灭了韩子仪的怒火,他伸手抓住海棠的手腕,就要将她拖走,远离这个房间。
海棠顺着走了两步,反手扯住韩子仪的手臂,道:“子仪且慢,我为你介绍一个人,一位有大才的先生,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