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茴
世界不大,生活很小。有些人你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比如冯仁。自从那天在教室吵翻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但我们总是能在学校里见面,有的时候是迎面走过,有的时候是他突然从一边冒出来,有的时候是他从我身后快步走到我前面。
但不管怎样的相遇,总有同样的结局:那就是他总是表情冷漠对我置之不理,甚至会夸张地掉头就走。
好像他不立即走掉我就会上前赖住他一样。滑稽得可笑。
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高兴得想要去烧高香,可现在,我会很自责,我是真的伤害了他。
但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不会就此作罢,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女人的直觉。
果然不出所料,今天我刚走进教学楼,就看到冯仁很酷地站在不远处的栏杆边,照例有几个小弟围着他。
看到我,小弟们一哄而散,只剩下冯仁站立不安,最后硬着头皮向我走来。
虽然我觉得有些异样,但已经习惯了和他的形同陌路,因此远远地就避让开。
结果他也立即改变路线,径直挡在我的面前,装作用深沉的口吻对我说:“钟小茴,我有话对你说。”
我却没睬他。我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继续往前走。
“你聋了吗?听不到我的话?”冯仁这种人天生就是贱,好像不发火就不会说话一样。
我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却喷薄而出,半真半演地抱怨起来:“你都要打死我了,还要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看到我就跑吗?你不是早就发誓不再理我了吗?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了吗?你不是觉得我把你的脸丢尽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说话?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敢发誓,我的表演比起琼瑶偶像剧里最滥情的部分也毫不逊色。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却不下滑,力度掌控得绝对恰到好处。
要不说冯仁是贱人呢,被我吼了一通,情绪反而好了不少,只见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叹:“唉,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放手啊?”
这句话彻底暴露了他的小心思,也宣告了这场危机将以我的全面获胜而告终。我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眼泪却如泉涌般滑落下来。
倒不完全是逢场作戏,心中确实有很多委屈,战争时只知道坚强,落幕时才懂得悲伤。
冯仁看见我哭,吓得结结巴巴地安慰:“我……我不是……不是在责怪你。”
“滚开啊!”我大力推开他,小跑着离开教学楼。窥视的人越来越多,我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流泪,降低我的杀伤力。
冯仁很快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他身边,怜惜地帮我擦去泪水,我没有拒绝。这要是在以前我绝对会厌恶地打开他的手,但今天我希望他这样做,没有原因。
“你这算是为我哭的?”他欣喜地问。
“这很重要吗?”
“当然!”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那表示你对我还有感觉。”
“有又怎么样?”我看到他心花怒放,又补充一句:“没有又怎样!”
“哼!这些天我很痛苦。”冯仁立即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不过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就这样退出。那个张瑞泽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我现在就能从他身边把你抢回来,谁怕谁啊!”
说完他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何况你现在还为我流泪,我就更不能放弃了。你说得没错,幸福得靠自己争取。”
他紧握拳头,一副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傻样。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了,我真的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这种烂话,或许是为了打发他的追求而敷衍的理由。不过既然他已经度过了内心的扭曲,可以直面这件事了,那我干脆就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不明不白的好像真的是我错了。
我用力吸吸鼻子,假装糊涂地问:“从张瑞泽那里把我抢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他傻傻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忧伤,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我抛弃了他一样。
“我是她女朋友?怎么可能?”我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嘲笑地说,“这种事情的概率只有零点零零零零零一。”
“到底怎么回事?”冯仁也傻了。
“你先说为什么说我是他女朋友?”
“我的兄弟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们亲密地坐在一起,他还摸你的脸。”
“那你还经常搂我呢,我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但是……”
“别但是了。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喽?”
“没有,小茴,你在我心中是圣洁的。”
“好吧!那要是我说我和那个叫张瑞泽的人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你相信吗?”
“相信……可是……”
“反正这事不复杂,如果你只相信你小弟,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再冤枉我。”
“好,我相信你。”他思考了很久,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但你们那天为什么会在一起?”
“我是被威胁的。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只知道吓我为难我。”我又开始悲伤。
“好了,你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冯仁急得手足无措,“你快说吧!那个王八蛋到底怎么威胁你了?”
我将那天的情况说了出来,添油加醋。
“妈的,老子要他不得好死!”冯仁果然暴跳如雷。
“你想去打他吗?”我明知故问。
“当然了,今晚就去。”冯仁得意地说,“就算不是为了你,也得为我的兄弟出气,还没人敢这样欺负我呢!看着吧!我不玩死他,我就是他孙子!”
我暗自替那个张瑞泽感到伤悲。其实他和我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我也谈不上有多讨厌他,何况他还是夜雨深爱的人。在夜雨的故事里,我承认他也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心动的资本。但不管怎样,他的确是我噩运的开始,他应该为他所做的那些来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现在的落魄也是拜他所赐,所以让他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呵呵,这就是我,哪怕是一丁点的委屈,只要有机会,我也会报复。
只是我害怕冯仁一冲动真的会下手过重,甚至会闹出人命。我不会心疼张瑞泽,他于我充其量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我害怕到时候夜雨会很伤心,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伤心,我必须有所控制。
所以我问冯仁:“你们晚上在哪里动手?”
“就到他们三中。”冯仁豪气十足,“这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好,到时候我也要去。”
“没问题!”冯仁像打了鸡血一样,“小茴,我知道你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已经相信你了。不过你去也好,这样我会更有斗志的,等我把时间定下来,就发短信给你吧!”
清白,哈哈,我心里冷笑几声。我还有清白吗?没有,我从生下来就负债累累,罪大恶极。哪怕我一辈子去偿还,也偿还不来我的清白。
所谓清白,都是狗屁!
上课时,照例收到了许黎的字条。不过和以往那种谈天说地的内容不一样,这次他直接向我发出了邀约:小茴,今天放学后,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
我想了想,决定赴约。反正现在我也无家可归,无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
放学后,许黎直接打车带我回家,出租车很快来到市郊的一片别墅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惊讶了好久。据我观察,许黎的家是这片别墅区里面最大的一栋,我一直认为他的家庭应该还不错,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富裕。
“你家很大。”我故作镇定地说。
“谢谢。”许黎说着领着我上了二楼。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别墅,好奇地东张西望。
二楼最右边的一个房间,许黎站在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回过头问我:“你猜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不会是鬼屋吧?”
“如果你晚上来的话就很有可能了。”他把声音装得阴森森的,故意吓唬我。
看来他也很有瞎掰的天分,我需要好好地向他讨教讨教。
“难道是琴房?”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因为我知道一定不会是他的卧室。这是女人的直觉,最最精准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