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兹见她二人仍是好好的,惊奇不已。“这是司马懿给我防身用的药粉,可使人畜昏睡两个时辰。而我们已用过解药了。”远娡顺势指了指熏炉,紫烟淡淡而起,细细萦绕,那香甚是迷离,竟有好几种味道。
二人更不搭话,换过了黑色鹿皮衣,由烟雨宫内的湖水而入,游向皇宫的大湖。兹只是跟着行事,并不知道接下该如何。而鹿皮衣可防水,她俩人连头发也遮着了,黑暗里只剩两对黑曜石般的眼睛。
转出皇宫大湖后,俩人歇息一会,远娡道,“我们得走捷径拐进天湖了。”说完把长铜管的尾部含进嘴里,铜管头部尖小,尾部宽大,而头部还可放进芦苇管,吸取外间空气。如此一来,兹依法潜进了水里,紧跟着远娡前行。不多会,便进入了一条窄小河道,俩人游着,只觉河道攀高,一喜,知道对了。而后由河道穿出,已到天湖。
“我们不能乘船。那些船上皆有机关,外人登船就会暴露自己了。”远娡说完,往岛中心游去,幸得湖中有石,累了便可歇息。如此往来,俩人终到得夜岛外缘。兹见远娡停了下来便明白事情紧急了。只见林里黑漆漆一片,树影婆娑,暗里似伏着了十万精兵。而一点点的绿光闪起,浪涛拍岸,犹如鬼哭狼嚎。远娡拉了兹一沉,便往水深处潜去。过了不知多久,俩人才浮上水面。远娡更是长话短说道:“我猜得不错,今日和魏皇观湖时,远远听到的果是犬声。那些猎犬很警惕,我们得改道潜进夜岛的小河里,而不能贸然正面登岛。”说着把芦苇管取出收好,再取出两个精巧的铜塞子道:“观水流向,通进暗河处怕是没有半点空气了。我们只能把空气存着,每人只有三次从铜管里吸气的机会。”
“为了姜维,不值得。”兹摇了摇头,她不能让她的小姐以身犯险。“姐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司马懿既能给我们备下如此精巧工具,必是有目的的。若等到他发出命令,我俩才去筹谋便迟了。那日的江山社稷图旁的人看不出来,我是看得明白的。当我把皇宫游遍时,就已明白,那以陨石作绣线的江山图,便隐藏了整个魏皇宫的格局和路线图。”远娡正要说,那点点幽绿闪动,是猎犬过来了。远娡再不答话,深吸了一口气,沉了下去。兹唯有跟着。
水道幽深狭长,却越来越窄。顶上再无半分空隙,即使有芦苇管也是无用了。难怪魏皇如此放心。喉头越来越火辣,可仍不见头,远娡再也忍不住,把长铜管靠近嘴里,吸了一口气。她觉着肺都要炸了,可兹仍是留着,并不吸取。头痛欲裂,火冒金星之感灼伤了远娡肺腑,可她神智依旧努力保持着清醒。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五行阵数里。兹无法再忍,吸了一口,马上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铜管塞到了远娡嘴里。那一刻的破釜沉舟使远娡灵台有了片刻清醒。江山图里的魏宫地图一闪而过,姜维教她的五行数亦是浮现脑海,连诸葛亮变化万千的八阵图皆一一涌现。她顿时找到了法奇门所处。那是隐遁之门。看似死门,实乃生门。远娡牵着兹,一个鲤鱼打转,往河道无湍流之处游去。那处静若死水,不似有出路,但兹绝不犹豫,跟着远娡走。远娡从铜管里吸了第二口气,便让兹也吸了。俩人用力一跃,终从死水道里跃出,到得一块石头上。
俩人吸足了气,方觉回到人间。远娡道,“此地不宜久留。”而后从石头上跃往后方,依旧是封闭的空间,但铜管里新注入的空气,已够俩人使用。不多会,水往上涌,俩人已进入到庙宇底下的暗河了。一上岸,远娡忙从防水衣里取出药粉,涂在俩人发间身上,再把剩余的一一洒在周围。不多会,借了风势,附近的猎犬皆睡着了。最快进入庙内找到她们的两头猎犬早已卧倒,看它们体态,应是群犬的头领。
剩下的事,并不艰难。庙里果是有一巨龟伏碑。龟下是水。龟上空那颗主星发出极璀璨的光芒。水势迂回,竟与玄武星群处那五颗星外的其他碎星的摆向吻合。一道极细的光芒射出,原是一群碎星组成的尾巴,尾巴与头部那极亮的主星相辉映。远娡明白了《河图》必是藏于碑中无疑,那便是首尾相映处。
碑上有字,竟成九九之数。远娡不看模糊不清的碑文,但按着九宫之数,摁下了相对的三个文字,只听“咔哒”一声,显然是对了,只差最后一字,她刚要摁下,手却被兹握住。“姐姐相信我,不会有机关的。”远娡一笑,按着伏羲八卦,再看了一遍,毅然摁下了最后一个字。龟口“咔”的开了,吐出了一包用鹿皮和树皮包着的东西。远娡的心终于放下,道:“其实按着周天变化,这九九之数也是会变幻的,若到了明日十五,受潮汐影响,就应该用反卦来开机关了。到时将会更加复杂,非我的能力所能堪破了。”
兹叹道:“可我们拿走了,始终是会被发现的。”“无妨,我们大可仿一本。国师有言,无人能堪破其中奥秘,那就是一本普通的书,我们只要弄个假的,再放进去便能过关。”远娡放下一朵解药的花,便潜入水中。无需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猎犬就会苏醒,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打草惊蛇。
于是俩人匆匆返回了烟雨宫中。远娡让兹进自己房间尽快把书复制一本,做旧,于五日后,把假书放回原处。五日后的机关便能回复原样,兹按着自己今日所破,能打开龟口,放归原处。过了那一日,机关再变,远娡就不能解破了。
一切安顿好,远娡唤来盈雪,说想要些特别的花卉,让搜奇坊去寻些来,接着把一锭金子给了她,“顺道把此盆兔耳花送到御苑处,让花匠培些肥吧。我甚爱此花,可花儿有些憔悴,让我瞧了好生难过。”
盈雪本是郭后处的人,司马懿自是见过的。如此一来,便会明白自己有事相商了,远娡看了眼兔耳花,她已把关于魏皇要考军政的事写在了上面。想着一笑,司马懿果是不简单,能想出这许多互通有无的方法。
夜半时分,远娡累了,可并无睡意。她看着千树花枝灯盏出神,只见灯花一爆,光亮大盛,烛火盈盈,由一点点的红慢慢的扩散成迷糊的一片红。
“卿在想何事如此入神?”魏皇身子挡住了烛火,她方意识到他来了许久。
远娡笑说只是懒得动罢了。他哈哈大笑,笑她总是一副没了魂般的神态,那种游离却吸引着他。远娡一听,脸立刻红了,只低着头不接话。他这般晚了,还来她处定是有心事的。于是让下人奉了一杯清茗于他,半跪着恭敬低顺地把陶杯呈于他面前。“好苦。”他茗了一口,精神为之一振。
远娡一笑,掩着眉,让他好生奇怪。“皇上心事如此多,妾这忘忧水可好?”他握着她肩,责备,“如此胆大包天,连朕也敢捉弄。该罚该罚!”远娡却不答应,挤兑他得了好处还不卖乖。“哦?那卿倒说说,朕得了何好处?”他靠着她,霸道成熟的气息贴着她,让她心头一慌。
连忙抽出了被他握在手心中的手,“倒是贱妾玩笑过了,该罚该罚!”说着不等他答话,飘然起身,跳了一段身毒舞。
双手如婆罗树般、如水波随风而漾,俯身仰足,那是真正的西域风情,不像汉朝歌舞意境如诗入画。更多的是一种肢体的表达,她就如双头的蛇在扭动,又如盛开的枝叶藤条在风中摆动。一个下腰,却被他拦腰轻抱。她轻叹,不知他意如何。
“朕很喜欢跳西域舞蹈时的你!那样的专注传神,那眼神就像飞天一般庄严,又如烟一般缥缈。”可她只是怕,怕他的不能自持。他像看懂了,只牵她坐下,环抱着她,吹起了玉笛。他果真是才情横溢的,她静静的听着曲子。由着曲声她想到了许多,想到了甄宓,他们曾经的恩爱,男的奏乐女的起舞,缠绵不已。“皇上想甄后了?”他闻言,曲停,终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卿真是难得的知音。”他轻轻地将她拥紧,“但我是真的喜欢卿,与宓儿无关!”他不后悔把心事说了出来。一夜,他为她吹奏了一夜的曲子。
远娡心中却是一痛,他待她好,她却骗了他许多,更窃取了他的《河图》。她不知该如何回报他的恩情啊。她轻叹,对上了他夹杂着探究、怜惜的双眸,她眸光一闪,忙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