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香炉峰。你怎么了?”远娡把她一直想去香炉峰的心愿告诉了伯约,她说那里很美,和人间不同。花儿在那里永远的开放。此刻,他看见了她的眼里满是憧憬,长长的睫毛不住地跳动。她的眸子似在告诉他,香炉峰的美丽。
为什么不说话了?“伯约,”她轻轻地问。“我在!”他的声音听起来,为何有那么多的惆怅?
彼此良久不语,相偎着听着窗外潺潺的雨声。屋檐的飞角滴答地滑过点点的雨,尽管她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到它们落地时的跳动,和窗外的美。“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找香炉峰吧。”他沉沉的话语让远娡有了莫名的伤感。
“你知道它在哪吗?”她扬着头傻傻地问。“傻孩子,我当然知道。”
“阿呦,”远娡轻笑。“怎么了,我碰到你眼睛吗?痛不痛!”他连忙护着她。如此看重我,待我如此,我死而无憾了,就算不能去香炉峰我也觉得幸福,远娡的心里无比欢喜,道:“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不痛,只是你下巴的胡渣子磕得我痒痒。”她仍是轻笑。
但只是瞬息之间,她就变了,“我不去什么香炉峰,我只要你陪着我!”远娡执拗的说着。
“当真要我陪着你吗?”他幽幽的声音仿如一个心死了的人,使远娡觉得无比的压抑,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紧得痛了,她仍不放开,忽然一口咬在了他虎口上。他的身子一颤,忍着痛,任由血流了下来,宠着她的任性。尝到了血的味道,她忽然住了口。“只怕以后你会恨我!”他说,无力地垂下了眸子。“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恨你。不会!”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缘,用力地拽着,她怕她的身子会撑不住。她身上的力气太少了!他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身子在下坠,慌张的抱紧了她不让她滑落。
远娡抵在他胸口,幽幽的说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永远也不会恨你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紧得让她透不过气来,大概这就是幸福吧!被心爱的人紧紧地拥着,仿佛要融化进他的身子一般……
或许,她是幸福的……
许是累了,远娡竟睡着了。当她醒来时,身旁已没了他。她不再哭闹,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努力地瞪着眼睛,因为她不想他担心。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了,“太阳下山了。”他在她身旁坐下。
“不下山我也是看不见它的。”远娡揉弄着被子,被子有些单薄。太阳走了,她觉得寒冷。
“音儿,你到底哪不舒服?”他关切的抓起她的手。许是她的手太冷了,被他握着,他的手是如此的烫,“我没不舒服。”她仍是微微笑着,瞪着空洞的眼眸。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是那样烫,他紧紧的抱着她,“我只是去给你弄吃的,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到底哪不舒服?”他竟有了怒气。
“我只是有些冷,你别皱起眉头!我只是想扶平你眉上淡淡的愁云,我不想让你担心,”远娡冷得直哆嗦,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我怕你讨厌我,我连坐起来都不可以。我真没用!”再也忍受不住,泪花朵朵绽放,冲散了眼中的药。
“是我不好,你别哭。药都冲开了。”他拿袖子轻拭去她含着的泪。“来把药喝了,你身子发冷,应是病情反复了。我哪都不去,只陪着你。千万别再伤心了,喝完药,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音儿不哭。”远娡忍了忍泪水,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的,好不害羞。”他刮着她的脸,笑她傻。远娡的脸很烫,也很红,那不健康的潮红显得她如此的艳丽,使看的人呆了。他心神一晃,忙垂下了眼帘。
药很苦,伯约把一块蜜橘塞到她手中。把它含在嘴里,甜甜的,原来药是那样的好喝。“这药很好喝,真的,好甜。”她无比认真的说道。伯约一愣,心下了然,手停在了她的唇畔,轻抚,“哪有人像你这般,说生病也是幸福的。”他也笑了起来。“真的,有你陪在身边我很幸福。”远娡迷迷糊糊的说着,又睡过去了。
伯约瞧着她,心里感到了一阵甜,一阵痛。
远娡觉得口干舌燥,很难受。人也别扭,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雨已经下了三天了,不知不觉中,她也在这待了四五天,是四天还是五天?她的脑子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伯约在一旁看着兵书,没发现她醒了。远娡不作声,默默地候着,一直到曙光初现,他仍是手不释卷。远娡在心里想,他一定很疲倦吧,这样劳累,心不可抑制地一阵、一阵地痛。
渴极了,远娡用手在矮几上摸索,一个杯子稳稳当当的放在她手心。是伯约,她的心流过一股暖意。“小心着凉,快躺着。”他扶她靠着榻,再喂她喝下山中泉水。
“你身子还是这样冷。”他紧紧地抱住她。远娡的身子太弱了,总要他暖着,体温才得以保持,“伯约在看什么书?”
“孙子兵法。”他答。他一身武艺,满腔热血,还有胸臆中的十万兵,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他一笑中让敌人灰飞烟灭。但他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他终究也是寂寞的。远娡轻叹。
见她伸出了手,他忙问,“还想喝水吗?”她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眉上,轻抚着那道紧锁的眉,“不想,你一定又皱眉了!”他不答,但远娡感觉到他的眉心锁得更紧了。
“吱吱。”小鸟在叫?远娡倾耳细听,真的是小鸟在叫。躺了这几天,方觉得身子好些。她努力地下榻,摸索着向前。
身子还是不争气的摔倒在地,她是不是得了绝症?为什么连路都走不了?远娡感到一阵一阵的绝望。“你又胡闹了,你不能下榻。”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伯约终于发现了她。他的声音带了恼怒。他把她抱回榻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原来她是在害怕,他放轻了语气,带了些自责,哄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死?”他怜爱的摸着她的发,青丝遍布榻间,绕了他一膝。她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脱形,手不自觉地抚上发间,一头青丝就是整把整把的脱落。
“我的头发每天都在脱落。那么多天了我都没丁点力气,我一定是快死了。所以你才会对我好!不然你会像那天那样,看见我了,却转身而走。你再也不理我了。”远娡不顾一切的哭着,闹着。气上不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越来越难受,心也越跳越快,整个身体似挣不助了。她推开他的怀抱,她不要他看到,她此刻憔悴难看的样子。她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拼命地吸着气,忽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原来她不是在梦中,伯约的唇是如此的真实,她慢慢的平静,“伯约?”她轻轻呢喃。
“我在这,在你身边!”他轻轻地回应着她,暖暖的气流在她脸际涌动。远娡努力地眨动眼睛,只见伯约一双憔悴的眼深深的看着她。深青的单褂显得他越发清俊,“伯约,我看见你了!”一恍惚,又昏死过去。
当远娡再次醒转,仍是看不见东西,伯约让她别忧心,那是暂时的失明,只要调理好身子就能复明。
伯约知道她爱美,找来了梳子,为她梳着长长的发。手顺过她的发丝,柔柔的、一丝一丝的绾起。“青丝发长,我心如君心,长发绾君心,青丝为君留。”远娡轻轻地吟唱起来。声音很微,声竭了。突然一阵害怕,她会不会破嗓?!
他只能一味地哄着她,让她别担心。他似乎也没底,尽管知道她心中所想,却帮不上忙,连说话都带着颤抖。远娡垂下眸子,不再说话,她不愿他难过。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耐心的替她拭去泪水,缓缓说道:“该上药了。忍住些,上了药,这段时间可能会很难受。”远娡点了点头,“只要有你在身旁,我不痛。”
伯约用羽毛沾过药汁,点在她的眼上,疼从眸底滋生,汗一丝一丝的滑落,滴在他的衣衫上。他轻柔地拭去她因痛而生出的泪水,再慢慢地上药。他怕她痛,和她讲着故事,让她能分神。
“我五岁时,曾到西域,在河边发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美丽小鸟。我抱起她,为她上药,替她包扎。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她微微的动了动,我知道她能活下来,别提多高兴。我用芦管喂她喝水,她终于醒了过来。为了报答我,她竟唱起了世间最动听的歌。那歌声犹如天籁,我深深着迷。你的嗓子和她真像。”他弄好了,为她包扎好眼睛,裹上了厚厚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