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娡眉头越发地紧,却记不起四王是何人,只是依稀记得众臣皆言四王英明,待人宽厚,做事果断,有大将王者之风。“你如此说话,可知是死罪。”小宫女听了,顽皮一笑,“奴婢叫蝶儿,蝶儿相信,娘娘不会将此话说出去的。”
“你很伶俐,自然知道我不会把此事捅破。这样做,对我并无半分好处,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远娡眉一挑,冷冷看着她。手一伸,一把将如意锦盒拿了来。“娘娘放心,我只是不忍四王受相思之苦,才向娘娘表明,我曾看过那小像一眼,小像是画于丝帕之上的,娘娘的美,一眼难忘。”蝶儿细细道,看她的目光全是倾慕。
远娡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此路偏僻,她也是偶然遇见了蝶儿,才发觉锦盒有异。且她经过司马懿□□,自然一眼看出其中蹊跷,可换了旁人,此事定是瞒过了。再看蝶儿,天真活泼,虽有小聪明,却似什么事也不知道。如此天真质朴的孩童,自然不会让人疑心了去。这才是四王厉害之处!“这是幻术盒。丞相到时,皇上会在宫中设宴,难道这是作表演幻术之用?”
“呀!娘娘真厉害!这是从胡人处重金搜来的锦盒,四王正是要表演用的。”蝶儿高兴得拍起掌来。
远娡轻巧一旋锦盒中镶嵌的宝石,再一拉,一个小圆盖弹出,随后飞出了一群幽蓝的蝴蝶。蝴蝶迎风飞舞,真真的美极了。再检查锦盒,却是再无发现。其实远娡清楚,四王能让没有城府的蝶儿从宫外带回锦盒,必定是算计好了,无人能识破其中秘密。越是如此隐秘,远娡越肯定,宫中将会有大事发生。
刚要把锦盒还给蝶儿,弹出的圆盖因着太阳光射,竟变得透明起来,这琉璃作的蓝色圆盖内部似要溢出水来,真真的神奇。若非机缘巧合,远娡真发现不了其中秘密。液体晃动静止后,汇成了一个徽案,那是一个极模糊的字:蓝
回忆一点点漫过,她最彷徨时,阿斗曾骂,刘澜小子,怕他作甚!刘澜便是那天要欺辱她的人!锦盒还给了蝶儿,远娡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家主公等久了。”
“诺!”甜甜地打个恭,蝶儿捧起锦盒去了。
回到宫中,远娡仍在发呆,而兹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刚要侍奉她更衣,却“呀”了一声,道:“娘娘的袖子怎的染了一片蓝。”远娡一惊,把袖子展于眼前,果然是一片盈蓝,幽幽的,十分迷人。她似想到了什么,却仍抓不住那紧要的一点。
“我们在宫外暗中训练的那一批孩子如何?”远娡眸中寒光一闪,冷道。“出何大事了?”兹惊慌莫名。魏皇赠她的五千死士,唯有十数人留下,其中一人便是首领,此人擅于各种技能、格斗和暗杀。因此远娡让他训练了一批死士。这批死士为数百人,男女童各半,年龄皆在十四五左右,皆是身轻如燕,轻功一流之徒。收集情报,互通消息,这批人是最适合的。如今该是用他们的时候了。
远娡简单回答,尔后让兹暗中去查四王最近和那些人来往,说着把一方出宫令牌给了兹。因着阿斗分外宠远娡,怕她闷坏了,故赐了出宫令牌给她,并安排了贴身侍卫保护她的每次出宫。因有了此令牌,她们行事向来隐秘方便。
当阿斗到时,远娡劝说想去拜见丞相夫人黄氏,以备家宴时所需。阿斗同意了,她便带了侍卫与一众宫女离了宫,去往丞相府。
黄氏月英,早早得了旨,于门外相迎。等见到黄氏时,远娡亲切地携了她手,一同进屋。屋内园中设有机关,竟有木人在磨米,不远处种有稻米,乃是一处试验田。忽见一群鸟儿来觅食,木人一转,吓得鸟儿欲飞,却被田间落网扑住,把群鸟一一活捉,再不能破坏田地。
“啪啪啪!”远娡拍起手来,言道:“妙!”
“娘娘过奖了。”黄月英淡道。远娡知道,要获得黄氏好感并非易事。她微笑着踏向田间,黄氏刚想阻止,却又停止。原来田间置有木人,乃驱鸟之物,亦可移动,迷惑人的视线,使人迷路。而前园的田地又与后院相通,不多会,远娡便进入了后院桃林中来。此处乃一个八卦阵地,若是杀手刺客,因着机关重重,必然走不到正宅。想那黄氏,不叫住她,定是想困她一困,一挫她锐气。看来,她迷惑阿斗的事,已是朝野皆知了。
桃林不大,却如伏了十万兵。阳光半分也漏不进来,远处林中迷雾顿起,生生地乱了人的来路。她按着姜维教她的五行之术,往树叶舒展之处走。树叶朝东南方生,她脚踏七星之法,已然可通生路;突地一阵风起,脚步一乱,又回到了原处,她不过是打了个转。
今日刮西北风。远娡闭眼凝思,想起昨夜所观星象图,客星犯主,入主西南,对应天象,应会有天灾。而现下时辰,直到傍晚,西北风只会越来越烈。她一顿,往中路走去,一路迷雾深重,她唯有仔细观察树林生长情况,终转入西路,避开南北方向,转出了桃园。只听林外有隐约的声音,“困娘娘于桃林,怕是不好。”是一个侍卫声音。
“无碍,也就困她一晚,明日领了人带她出来。里面有桃果,她自可打了来吃。再且,是她自己要进去的。到了三更,回转南风,不怕着凉的。”黄氏还要说,却听见了脚步声。
是远娡出来了,虽脸染灰尘,仍是笑意盈盈地立在了那,一树桃花轻摇,落下几瓣,轻沾于她额间鬓发,衣袂飘飞,已然桃花仙子坠落凡尘,所有侍卫皆看呆了。“谢夫人手下留情。”她向黄氏轻轻一福,柳腰纤细,身段婀娜,楚楚可怜之姿犹胜西子。果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永新夫人果然是妙人也。”黄氏一笑,执了她手一同进了中堂。黄氏乃女中豪杰,自不管什么虚礼,而远娡也喜简朴,对古朴清廉的宅院赞叹不已。黄氏爱才,经了方才一试,已引了她为知己。
远娡更不搭话,直言来意,把一幅画卷置于案上。那是一种木鸢。“春秋战国时,墨翟曾费时三年,以木制鸢,飞升天空。《鸿书》上说: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后鸢常被用于战术上,可互通消息。”黄氏淡淡一笑,“只不知,永新夫人要作何用。”
正要答话,却报兹到了。兹把打探到的告诉远娡,稍一顿,远娡言道:“夫人可屏退左右否?”黄氏点头,众仆人退了出去。一只绣盒从远娡袖子里取出,置于案上,掀起,一只幽蓝的蝴蝶展翅欲飞,萤蓝的羽粉纷纷坠下,蝴蝶轻巧地落于她袖子上。袖子上一点幽香传来,原来是花香味,只是花香奇异,若隐若现。
“花香里混有五石散。”黄氏蹙眉道。“没错。”远娡颔首,“这是兹调查所得,此种蓝幻蝶,本也常见,可因饲养的花粉中加了五石散,故能为人所用,更兼其羽粉特殊,若加了秘料涂抹锦缎,便能显出字迹来。”说着,她把一种味道特殊的矿石加入羽粉,浑水调和,再涂抹于兹呈上的大幅布匹,慢慢地,几行字迹便显现出来,虽模糊得很,倒也勉强猜出了意思。
字迹一闪即过,即使再涂抹汁液,也不再显现了。远娡道:“信息只能看一次,以防泄露秘密。”说着,取来小针,沾上方才的汁液,在布匹上写字,连黄氏也惊奇,不过是看了一次,远娡已将字迹模仿了出来。“把布匹按原样封好,送回搜奇坊。”字迹一干,马上消失不见了。
“诺。”兹退了出去。
若非兹查到四王府最近频频与民间卖艺人接触,查到宫中最近要收一匹蜀锦,且私下联系采矿人,远娡也想不到,所谓的“蓝”隐了这样的秘密。
“此种矿石可研磨入黛,染于女子眉间,更添美色,难为夫人心细了。”黄氏也是一叹,料到远娡不简单。“因着四王最近宠信坊间的一个美娘子,常常出宫,去鸣翠坊观歌舞,更搜来奇珍‘蜜螺黛’赠她。”远娡轻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那你想如何?”黄氏也明了眼下十分凶险。距丞相回来还有些时日,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上面,城中布防更是宽松。而宫里更是要预演一场,怕是四王等候的最佳时机了。“单是杂戏团就有数百人,如他暗中换入自己的亲信,发动一场宫变,不难。”她冷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