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后,苏见浅与江半深终于回来了。
苏见浅即便是浑身污渍,处境狼狈,也无法遮掩其清丽美貌。尤其是哭过之后,整个人望上去越发楚楚可怜。
司予心道,如此美人,怪不得能让冰山男主一见钟情。要不然她便做一回月老吧,免去这两个连恋爱都不会谈的人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直接一步跳到结成道侣happy ending。如此一来,两个人都要感恩她,记她的恩情。
计划通!美滋滋!
她吩咐人去给苏见浅煮肉蛋面、准备洗澡水,而后才对苏见浅道:“苏姐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见浅抬头看了眼司予,又飞快低下头去:“姑娘已经买下我了,我自然愿意为奴为婢,任凭姑娘驱遣。”
司予佯怒道:“苏姐姐你太坏了,你是不是不想还我小钱钱了?”她见苏见浅局促地挪了挪身子,忙给她斟了杯茶,“我开玩笑的啦,苏姐姐不要往心里去。我要上华阳求学,不如苏姐姐随我一同前往?待学成归来,你便可为伯父报仇了。”
她眼角余光注意着江半深,果然见他脸色一变,道:“姑娘要去华阳门?”
司予点点头:“我想修道,过几日华阳开山门,我要去试一试。”她神态天真,“哥哥也要去吗?对了,还不知道哥哥怎么称呼呢。”
江半深道:“鄙姓江,字半深。江某便是华阳弟子,此番是领了师门任务下山,待此间事了,二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可随江某一同前往华阳门。”
司予一早就将夜缚灵和空见藏进了风回铃中,又让合欢宗弟子改口称她为“姑娘”,所以江半深与苏见浅二人只当她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司予明知江半深多半是看上了苏见浅的容色,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一口一个“江某”,连一丝一毫的好感都不愿表露,心中骂了句冰块脸大木头。
她开心地道谢:“谢谢江哥哥!那我和苏姐姐就跟着江哥哥走啦!江哥哥要负责保护苏姐姐哦!”她想了想,又蹦蹦跳跳地来到江半深面前,笑眯眯地问,“江哥哥,你平时都戴着这个面具吗?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你怎么都不笑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笑一笑嘛!”
小姑娘一叠声发问,脆生生的声音仿若黄鹂鸟。还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很在意问题的答案。江半深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见到这样单纯快乐不认生的漂亮姑娘,被问得脸红了一红,扭过头去,斥责了句:“胡闹。”
声音不大,底气不足,倒似是遮掩尴尬,而不是真的斥责于她。
司予被江半深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觉得这个男主还有点可爱。
吃过晚饭,司予便早早歇下了。直到夜半时分,估摸着过了四更时,空见才又把司予叫醒。
司予困得眼睛睁不开,嘟嘟囔囔地问道:“来了吗?”
“来了。”空见也困得很,接连打了个哈欠,催促道,“搞快点搞快点,把空闻放出来。老子要去睡觉了,死困。”
司予强撑着下了床,嘟嘟囔囔道:“你回风回铃吧。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劳烦叔叔。”
她来到窗边,打开一条缝。
今晚月色甚好,皎洁明亮。
只见楼下大街上,江半深已经与杜明带来的魔道中人战在一处。男主不愧是男主,即便是以一敌多,也能稳占上风。
原书中,女主不知男主修为极高,因担心他受伤,竟不顾自身安危,跻身战局之中,试图为其挡剑。谁知非但没有帮上忙,反倒连累得男主为她受伤。
在司予看来,这真的是一种很没脑子的行为。但谁让男主对女主滤镜百尺厚呢,不仅不生气,反倒感动得稀里哗啦。
空见正要钻回风回铃中,瞄了一眼战局后,惊道:“那不是弑仙宗吗?草!他们怎么还没死绝!”
司予方才的注意力都在江半深身上,被空见一提醒,才发现那些魔道弟子右手手背上都纹有一轮血色弯月,正是弑仙宗。
司予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甜美与懵懂皆消失不见,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冷了下来。
她微眯了眼,冷笑一声:“呵,弑仙宗啊。”
原来杜明投靠的魔道宗门竟是弑仙宗。
段回的弑仙宗,当年对司家发布灭魂令的魔道宗门,那夜被司予伤了元气,这些年又被司予围追堵截地绞杀,几乎在修真界销声匿迹。这才几年,竟又想死灰复燃。
司予微抬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骤然出现一张燃着紫色烟雾的符篆,顿时便有鬼哭声,带着重重叠叠的回音,自天际响起。
正要抛出去,房门忽然被撞开,苏见浅跑进来,猛地将司予抱离窗口:“有危险,快躲起来!”
空见“嗷”地一声往被褥中躲去,而司予来不及收回符篆,只得硬生生地塞进袖袋里,被紫色烟雾烫得皱巴起一张小脸。
一灵一人狼狈至极。
司予无奈又焦虑地将苏见浅望着。
这位女主是个近视眼吗?她只是个路人罢辽!保护她做什么?男主在楼下啊!快下楼去保护他啊!
女主不下楼,男主不受伤,她还怎么美救英雄、抱男主大腿啊?
第40章
苏见浅急匆匆地将司予推进衣橱中, 又转身抱起床上的被褥堆在司予前面,面上神色焦虑又担忧:“姑娘,你的家仆呢?”
司予眼睁睁地看着空见被卷在被褥中, 头朝下砸在衣橱木板上,疼得它吱吱乱叫, 连忙不着痕迹地将它收进风回铃中。
合欢宗弟子得了她的令,早就撤去三里地之外默默跟随,今夜更是如论如何不得加入战局给她捣乱。
“苏姐姐,我让他们回家去了, 我以为与江哥哥同行很安全来着。”司予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心虚,眼眶中迅速蕴了一汪眼泪,怯生生地问, “江哥哥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还是个不经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啊,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苏见浅有些心疼,忙道:“姑娘不怕啊。你就在这里躲着,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我去江公子那边看看。”
司予心道,对对就是这样, 女主你就大胆地往前走啊莫回头。
面上却哭唧唧地点了点头,抓着苏见浅的袖子道:“苏姐姐, 你要小心啊。”
衣橱门一关,司予随意抬袖将眼泪一抹,收起浑然天成小可怜的模样,右手立刻结出一个复杂手印, 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拍,脚下当即出现一个金光法阵。
司予身形一闪,消失在衣橱之中。眨眼间, 又出现在十几丈之外的街巷中。
这些年在合欢宗做少主也不是白做的,夜姬的一身本领,司予学了个七七八八。夜缚灵的缩地阵,她也没放过,像这种极短距离的缩地瞬移,她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司予藏匿于黑暗中,关注着不远处的江半深、苏见浅和弑仙宗,眼中全是仇恨与嗜杀。
她自以为是优秀的情绪管理大师,却屡次在弑仙宗面前失了态。这个毁了她安稳与简单的魔道宗门,她只想将其屠戮满门、斩杀殆尽!
手一甩,一张燃烧着紫色光焰的符篆再次出现食指和中指之间,向着人群中随意一抛一拉。就仿佛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立时将一名弑仙宗弟子牢牢捆住,丢在她脚下。
弑仙宗弟子抬眼看了司予片刻,忽而脸色大变,惊道:“是你?你没死?”
自被夜姬带离司家,六年多来,司予再未回去过,不止司家人,就连弑仙宗上下都以为她死了。
司予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敢回去。
听闻那夜,五夫人为司家家主挡了一剑,伤好之后就复了宠,如今又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和美顺遂。丁香和石兰前后脚嫁了人,五夫人为她们择了好夫家、备了丰厚嫁妆。司珩、大夫人和八夫人还是老样子。有没有她司予,司家人的生活都没有任何改变,只除了九夫人。
九夫人为她而死,就葬在司家祖坟,司予却一次都没敢前去祭奠。
修真界动辄死别,她一个来自和平年代、没见过这种世面的人,实在无法与自己和世界和解。她唯有远离司家众人、封锁痛苦记忆,然后屠戮殆尽弑仙宗弟子,在满手鲜血与满眼血红中,才能得到些许原谅与慰藉。
她不好杀,她只是不能安心。
司予的手指间燃起紫色光焰,光焰转瞬变成一张符篆。她凉凉一笑,哪还有什么甜美乖巧小姑娘的影子?额间碎发拂过脸颊,整个人在紫焰的映照下,又飒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