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哼了一声，一把扯过被子，紧接着整个人陷在黑暗的被窝里，隐忍地磨着后槽牙。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音，他的心脏在不满地跳动着。
一下一下的，似要撕裂胸膛，彻底摆脱血管的束缚。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他一睁眼，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纠缠着他。
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他皱着眉苦苦思索着。
可是，他只是很希望把握住一些幸福和在乎的东西，可是好像每次都是用力过猛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
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在乎的人也不愿意把目光转回到他身上呢……
够了吧，这世间，真的没有人能够因为别人的际遇而感同身受。渐渐的，他的唇边扯开了一丝冷冷的笑意，血液也仿佛被冰冻，凝滞在每一寸的黑暗里。
紧紧捂着发疼的脑袋，他的胃正在隐隐作痛，无数的恶心感觉在不断地翻涌着。
他艰难地喘息着，在这几乎要窒息的空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觉得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空间比外边的阳光还要让人迷醉。
————
“隔壁班那个风娅啊！”
“怎么了？”
“又翘课去打工了。”
“那个妈妈整天赌博的风娅啊？”
“是啊，咱们区出了名的赌鬼的女儿。”
“嘘，别说了，再说等她回来又得和我们打架……”
“有什么关系，她还想上天不成？”
“你拽头发拽得过她吗？”
“好像不行。”
“那不就得了。”
“叮咚叮咚——”
十九中的铃声照例在那个斜阳的黄昏响起。
斜阳下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移着自己的影子。
“快看，那不是一中的校草吗？”
“嘘——他最近心情不好，咱们得离他远点儿。”
日头下山，光线被拉到了最暗，十九中和一中交界的巷口旁，垃圾桶被什么碰撞发出巨大的闷响声。
“啧啧啧，你平常不是挺能耐的吗？快点，把钱交出来，最近兼职没少赚钱吧……”
他的脚步一顿，停在离巷口不近不远的地方，观望着那条黑暗的巷子里野猫一样的缠斗。
“呸！”
一个穿着十九中半旧校服的少女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低头扫了眼校服左下角染上的污渍，随即抬起手臂狠狠抹了把嘴角的渗出的血，毫不畏惧的目光扫视着巷口里好几双贪婪的眼睛。
远远观望的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
“不交出来，那就我们自己搜了。”
“呵，那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女孩取下腕间的黑色皮筋，把及肩的短发扎起，活动了一下关节，“先说好的，输了就得承包我高三一整年的早餐。”
“呵，你那个赌鬼的妈还有这本事教你打架？”对方不屑一顾，后头的小弟更是得意插腰，发出了轻蔑嘲讽的哄笑。
“呵，今天姐姐就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做打架！”
立在不远处的他看了眼手表，六点十七分。
十几分钟后。
被踹翻在地的垃圾桶，满地散落的垃圾，散发着恶臭。
几个原本得意洋洋的男生正捂着肚子胳膊躺在地上翻滚嗷嗷直叫。
“姐，你要的糯米饭来了。”刚刚那个领头的男生已然被修理得鼻青脸肿，两条腿一瘸一拐地挪了过来，双手颤抖地奉上刚刚路边摊打包过来的糯米饭。
“把地上垃圾清理好再走，我就这么盯着你们。”恶狠狠的警告罢，女孩皱着眉盯着手里的捧着的数学练习册，一口一口啃着手里的糯米饭团。
巷口外的他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路灯下少女手里的饭团热气腾腾，一股隐隐约约的混杂着葱油豆腐干碎末的香味显得异常诱人。
“哎呀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司机接不到你，已经被先生开除了。快跟我走吧。”
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被找过来的管家攥住的右手手腕。
他抿了抿唇，来不及回头看那路灯下啃着糯米饭团的少女，随即被管家拉着转而推上了车子。
少女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就发现一辆在路灯下黑得发亮的车子吐出混浊的尾气，“嗖”的一声，疾驰而去。
“切。”她不屑地别过头，随即瞪着那几个偷懒的男生，沉下脸，压了压嗓子，“搞快点儿的，麻利的！”
惊得几个男生面部抽了抽，从地上蹦起来，疯狂收割垃圾上蹿下跳活像个猹。
————
“醒醒！快点醒醒！”一个熟悉的女声，饱含浓浓的关切。
艰难地撑开眼皮，一张担忧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哎，你吓死我了，我一回来就看见你快把自个儿闷死了……”风娅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沉下脸，瞪着床上苏醒过来的歌晓。
歌晓缓缓撑起上半身，仔细打量着风娅那双眼睛，随即低下头，默然不语。
“我打你电话也没接，给你微聊号发消息也没回，我就直接带了些小馄饨给你尝尝……”
“我想吃糯米饭。”他倏地抬头，目光熠熠生辉。
风娅心下狠狠一滞。
是你
“我出门和人谈滤镜的合作去了。”风娅试图解释。
坐在桌子对面的青年懒懒抬眼，瞟了过来。
“你吃吧，多吃点。”风娅撇唇，忍不住强调一句:“反正糯米饭，你胃没好全之前是不能吃的。”
“咕嘟”一声，是来自对方极为细微且讨好的回应。
满意勾唇，风娅的指尖轻轻扣着桌沿，回想起刚刚回来时见到的景象，仍是心有余悸。
“对了，你以后午睡可别再闷头盖脸了……”风娅揣着一股老母亲的心还想再劝劝，手机却响了起来。
“嗡嗡嗡。”
从口袋掏出震动不已的手机，风娅紧紧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等了三秒，划开。
“喂，你好。”
“风娅吗？我是简司。”
风娅嘴角的笑意倏地一敛，神情顷刻间变得严肃起来。
“别担心，我不是来和你要版权的，那款滤镜所需要的技术提供，我就当礼物送你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如同冰山雪化后的那份沁凉，又似被指尖掬起的一捧清冷。
“嗯。还有别的事儿吗？”
风娅调整呼吸，保持沉默等着对方回答。
坐在对面喝着馄饨汤的歌晓见她垂了垂眼睫，以至于看不出此刻风娅眼中的神情。
他眼中多了几许疑惑。
张了张唇，歌晓还是决定开口:“谁啊？”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回应，风娅索性把电话挂了，转而朝对面的歌晓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之前在大学帮我处理过滤镜问题的学长。”
歌晓拿起调羹喝掉了最后一口馄饨汤，脑中神经紧绷，学长……男的！
眼角余光注意到某人的唇紧紧抿着，原本在处理别的消息的风娅不由得抬起头，有些好奇，出声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歌晓敛了敛眼睫，遮住眼中泛开的一丝酸意。
“语气闷闷的，谁又惹你了？”风娅勾唇，“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要不要和我说一下？”
“你的版权谈得怎么样了？”歌晓缓缓抬眼，一双眼睛恢复了平常的清透纯粹。
“挺顺利的。”
风娅弯唇，说起来这版权还多亏眼前这人转发宣传的功劳，带动了影响力，她才可以和杂志后期那边谈得这么顺利。
要知道唯尔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品牌，现在自己可以沿用之前的设计的参数和简司那边同意转让的授权，后期那边还答应用他们的渠道拓宽至线上的专属APP。
可以说的是，她这已经不是无心插柳了，而是靠着歌晓捡了个大便宜！
思索罢，风娅拍案决定:“说罢，我该怎么好好谢谢你？”
“嗯？”歌晓错愕地注视着她，“谢我？”
“滤镜那边的后续还在跟进，不过前景应该不错，这些都多亏了你。但是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你要不说说看？”
歌晓缓缓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了风娅身边，蓦地附身，与她对视。
风娅被他这一举动惊得猝不及防，忙往后挪了挪椅子，“怎……怎么了，有事好好说……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