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韩姬的笑脸。
不,韩姬比这月色,这明月,还要美,还要温柔。
赵枭心脏砰然快跳了几下。
屋外不断传来挨打奴隶的痛苦**,不过,对比被老虎啃食得只剩残尸之人,他们的运气已算不错。
而他,因为韩姬的一句话,三天之内都不必随着魏宫奴隶去围场送死,他可以躺在这儿,卸下多月疲惫,安心睡上三天。
他太需要这场睡眠了。
渐渐地,月光爬到他脸上,顺着轻颤的睫毛,打下两片阴影。披着皎洁月光,赵枭合眼,安心入眠。
没过几天,楚王又想出了新花样。打猎。江白竹初闻时,还傻乎乎松了口气,以为打猎是男人的事,她终于可以在宫里睡懒觉,吃好吃的。
然而,事实证明,她大错特错。她不应该低估这位暴戾君王的荒唐程度,一个每天花式找事,在亡国之路上狂奔的君王,他奇妙点子简直比米奇妙妙屋还要多。
楚王不仅自己打猎,还命令宫里所有的姬妾都出来,陪他打猎。宫里姬妾陪他打猎物还不够,他还要猎人,猎活人。
江白竹头顶烈日,着一身胡服,戴了小帽,双腿夹紧马腹,佝偻着腰,一双细白的小手紧握马缰绳,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要栽倒在地,摔折了脖子。
她身旁有位宋美人,看出了她的局促,冷笑道:“韩姬,你居然连马都不会骑?”
江白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为了不被别的女人嘲笑,给自己争口气,江白竹强撑着直起腰板,僵直着身子,冷冷回答:“谁说我不会,我只是脚有些麻。”
说完,还撩动了一下披在后背的长发。
作为一名光环闪闪的穿越者,命可以丢,但面子决不能丢。咳咳。
宋美人暗了暗眼神,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韩姬风头正盛,大王待她如珠如宝,她说的话,因着大王的威严,尚有三分气势。
“咚咚”数声,自远处传来敲鼓之音,声入霄汉。楚王带着近身侍卫纵马驰进猎场,她们这群妻妾也骑马入林。
只有韩姬与宋美人落在了最后。
江白竹急得满头大汗。宋美人还在一旁等着看她笑话。这匹马,它怎么就不动呢?
马哥,你倒是跑啊。江白竹使出腿上力气,拼命夹马腹。可她人瘦力气小,即便已经使足了力,憋得满脸通红,还是没能叫马哥挪挪步子。
马哥气定神闲打了个响鼻。
宋美人“噗”地笑出声,挥动着手上的鞭子,不怀好意笑道:“我来帮帮你吧。”
小皮鞭狠狠抽到马屁股上,韩姬的马受到惊吓,顿时高高抬起前腿,嘶鸣了声,噌一下猛冲了出去。
江白竹险些摔在地上,好在她始终紧抓着缰绳,不曾栽倒。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江白竹怂怂地抱着马脖子,整个身子大力抱住马背,连眼都不敢睁开。
好了好了,现在应该进猎场了吧,可以停下了。江白竹渐渐松开马脖子,眯着眼去拉马缰绳,小脚往后一蹬,她瞬间惊恐瞪大了双眼。
她怎么忘了。这马,没有马镫!
第3章 美人与奴隶(3)
没有马镫,挺直腰板骑马时,江白竹根本稳不住身子,左右乱晃,似是随时都要被风卷走一般。
“救命,救命啊!”
马儿急奔,周围景色一片模糊,江白竹慌得不行,重新躬下腰,死命搂住马脖子,嘴里不住呼喊救命。
她可不想摔死在这啊,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尽呢!
就在她浑身紧绷到快要脱力时,马儿似乎受到了阻力,速度一下慢了不少,它嘶鸣两声,踮踮步子,竟然停下了。
赵枭原本在猎场中奔跑。
他是楚王的猎物,在浓绿密林中,红色的上衫格外显眼,就像靶心,供楚宫众人看清目标,追逐猎杀。
他逃不掉。猎场附近就是楚军军营,大批骁勇军士驻扎在外。若有奴隶逃跑,一旦被捉住,立时活剥。
赵枭奔跑着,躲避着,大汗淋漓却丝毫不放松警觉,保持着他作为猎物的防备。
静寂又危险的密林中,突然传来女人呼喊救命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虽然他只听过两次,加起来总共两句话。
赵枭想也没想,就冲那方向飞奔,只见一匹受惊的马直冲冲地跑,马上瘦小的女人长发散乱,全身紧贴在马背上胡乱哭叫个不停。
他解下腰后长绳,在前端套成圈,瞄准抛起,绳圈便稳稳当当套在了马脖子上,再一脚蹬住树干,借力猛拉,那马受到拉扯,果然停下。
马背上的女人呜咽着抬起头,她眼圈发红,眼睛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斜斜的泪痕,衣衫打皱,秀发散乱,看看地面又看看他,无辜可怜,像只受惊的小鹿。
赵枭走到她身侧,微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心脏却不听使唤地砰砰作响,根本说不出话。
经过方才那番折腾,江白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她浑身软绵绵的,双腿双臂都在打颤。
原来是赵枭救了她,赵枭武功高强,又有主角光环加持,太好了,她安全了。江白竹看向赵枭,眼神亮晶晶,等着他快点来扶自己下马。
可他只牵住了马缰绳,头低得不行,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的马受惊了。”江白竹忍不住道。
赵枭将马缰绳在胳膊上绕了几绕,又按住了马头。
“我的鞋飞了。”江白竹拔高了嗓音,看向只剩白袜的两只脚,内心泪流满面。
赵枭还是没有如她所想,上前扶她。他迟疑了一会,将马牵到了大树旁系紧,走到江白竹侧身,挺直了腰板,跪成了个小板凳。
江白竹抽动嘴角,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我真的下不去啊大兄弟!扶我,我要你扶我!
……
算了算了,我认了。
江白竹整张脸都是用力的样子,她抬起腿,用脚丫去够赵枭的后背,好在够得到。
前脚掌才落到赵枭脊背上,脚下的身躯立刻猛烈颤动了一下。
江白竹拍了下脑门。她怎么忘了,赵枭背上有伤。
江白竹快速缩回腿脚,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轻哼道:“扶我下马。”
被下达了如此明确的指示,赵枭总算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灰,又蹭蹭手上的土,试探着向她伸出双手,眉目被挡在发后,看不出情绪。
江白竹翻了个大白眼,伸手搭在他掌心,攥住,就要往下跳。
我跳,我跳,我…跳不下去啊!
马太肥,她一个小人,根本不是骑在马上,而是卡在马上。现在她两条腿被分开的距离,几乎是她的极限了。
江白竹的小手,狠狠捏住赵枭的手,拼命晃动着小身板,终于,她屁股动了,可是这个速度…哎哎哎不好,要摔!
她尖叫一声,身子直愣愣往一侧倒去。
料想中的脸着地没有发生,而是扑向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赵枭心脏狂跳,舔唇又抿唇。
韩姬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铺在他肩头,臂弯,兰花幽香钻入他的鼻子,娇小的身躯温软得不像话,两只小胳膊因方才那一下,不自觉搂上他的脖子,急促呼吸中糅杂着微小的嘤咛,尽数入耳。
赵枭的耳尖,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飚红,淡棕色的眸子飘忽,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比起方才那蜻蜓点水一踏,以及她柔软白腻的小手,把住自己粗糙掌心带来的冲击,这次的冲击要猛烈得多,赵枭一颗心方寸大乱,几乎不能自持。
江白竹始终记挂着赵枭有伤的事,见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人家身上,定会压到伤口,心里十分抱歉。随即像条滑溜溜的小鱼,扭动几下,从他怀里挣脱,扶着他肩头,站在地面。
“喂,你……阿嚏!”江白竹话还没说出口,一阵风卷起细尘,吹打在她脸上,有细尘落在鼻尖,痒痒的,一个没忍住,江白竹便皱着小脸,猫叫似的打了个小喷嚏,尽数打在赵枭的侧脸上。
额,兄弟,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阿嚏!阿嚏!”
又是两个小喷嚏。
……
赵枭的的半张脸,被三个香香小小的喷嚏拂过,刷地红透,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红彤彤的耳尖,江白竹一度怀疑,赵枭对她的喷嚏过敏。
江白竹倍感自己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