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地上的狼藉,一脚踢向林招弟的腰窝,恶狠狠的骂道,“小贱货,对我不满还是对你弟不满,啊!衣服洗都洗了,还弄脏,赶明儿老子把你卖了,全买成洗衣膏!”
玄月有些疼痛的揉着自己的肩膀,道,“你们是没看到,没见到林招弟前,我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还可以被欺负成这样,惨,真惨。这就是林招弟的日常,她每天都是这么过的,这还是轻的,有一回,我看到那叫……林如意,小王八蛋,拿火钳子烫林招弟的肚子。”
本特利往她身边挪了一下,替她揉着肩膀。
玄朗见怪不怪,道,“林招弟虽然占了你的身体,但行为举止还有习惯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他凝思片刻,道,“看来,赵慈跟她的相处也不短,难怪这么熟悉。”
他说的是那日林招弟打翻水杯一事。
玄月听不得赵慈两个字,听见了就想跑偏话题,被玄朗一个眼神压制后,撇了撇嘴,继续讲故事。
一晃四年,玄月再次看清林招弟时,她这张脸就和当日在枫国时梦到的一致了。不肖细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只可怜美人蒙尘,无人慧眼识珠。
在她的一生中,能够给她温暖的,虽然只是暂时的温暖的人,只有她的堂姐夫温时宜了。她第一次见温时宜,并非是玄月枫国梦境那次,而是她19岁时。
那天,她照旧去集市卖东西,她卖的是母亲绣的鞋样儿、花样儿,蹲到日头西落,才卖完,今日她遇到了一个心善的小姐,多收了几枚钱。
母亲总该是会高兴的。
她收起摊位,装好钱,再三确认后,才上路返家。
途中被三个市井流浪拦下。平时,这几个人就没少占林招弟的便宜,林招弟的父亲虽然无权无势,但她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叔叔。
三个家伙硬是忍耐了许久,今日见她走的晚,天色又暗,便起了歹心,一屋尾随至此。郊外空旷,放眼无人,正是作奸犯科好时机好场所
林招弟惊恐的瞪着他们,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艰难后退。她是想跑的。
带头儿的□□着逼近林招弟,叽里哇啦叫着把人扑到地上,粗暴的撕扯招弟的衣服,另两个人显然是等不及,其中一个还不满骑在林招弟身上的吃独食。
危急关头,一把折扇像钢刀一样砸在了带头儿的后脖子,他一个趔趄压在林招弟身上,下一瞬,鸡蛋大小的石头砸了过来,对方不现身,出手却干脆利落。
两外两个还想抄家伙跟那人干一架呢,眼看带头儿的被林招弟推开,倒在地上翻白眼,心里就犯了嘀咕: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灌木丛后缓缓走出一匹马,温时宜就在马背上坐着。他轻轻夹了下马肚子,红鬃烈马就朝招弟的方向踏去。
招弟茫然若失,衣衫不整,有些呆滞的看着马背上的翩翩公子。
他就是温时宜。
说到此,玄朗打断了,问,“所以,你看清温时宜长什么样了?”
玄月点头,略想了想,道,“跟赵慈这张脸比起来,温时宜的长相更像他的名字听起来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润亲和没有任何攻击性,从他的衣着来看,也是个富贵出身的,他这样的人,不用英雄救美就能引得一众女人为他折腰。”
玄朗盯着她,忽然笑了,笑的幸灾乐祸,在玄月飞拳袭来前,他赶紧正经,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听赵慈,也就是温时宜说过,那个真正的赵慈……”他有些头疼的凝神一瞬,道,“上官宗政,就是赵慈顶着的这张脸的真正主人,上官宗政那可是个阳光开朗的公子哥。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喜欢的既不是赵慈又不是温时宜,也更不可能是上官宗政,所以,这个人你就放弃吧。”
本特利适时嘟哝了一句,“可以喜欢我的啊。”
不幸的是,玄月正忙着追打玄朗,没听到这句话。姐弟俩绕着客厅,一个追一个跑。本特利靠着沙发背,腿翘起。
当日,玄朗从赵慈那里听到关于“温时宜”的话都告诉了他。从那个字里行间,本特利是感觉不到温时宜对林招弟有什么感情的,可从玄月刚才的话中,这个林招弟是铁定会对温时宜动情的。
只是,到了这头儿,她怎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李子期了呢?
他站起来倒了杯水,玄月正好跑过来,口干舌燥一饮而尽。本特利把她摁到沙发上,道,“好了,运动结束,言归正传。”
☆、第 36 章
玄朗从沙发背面一跃跳过去,重重砸在柔软的沙发里,冲华玄月一抬下巴,道,“女人,继续。”
玄月抄起抱枕朝他砸了过去。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那种,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这个林招弟要有我一半的……”
玄朗抢话,道,“泼辣。”
玄月做了个假打的手势,本特利语重心长,道,“是表达。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得说出来,他对你不好也得说出来,说出来还不算,还得会反抗。就算不反抗,也是有手有脚的,挨打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跑呢。”
玄月拉长音嗯了一声,神情不似完全同意本特利的说法。
梦境继续:
林招弟从地上爬起来,紧张急促的整理破烂的衣衫,双臂紧紧抱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尽是惊恐。
温时宜翻身下马,他还未动,就见林招弟频频后退。他站在远处,温和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正如林招弟打翻水杯时的举动,她的惊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弭,同样,在从未被人关心过的经历中,这句话像晨间清露,很美,很不真实。
她双唇抿紧,怯意下偷看了温时宜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林招弟跑的很快,好像毒箭追尾,又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一个凸起的石块,扑通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
温时宜从马上跳下来,急忙走上前,手捉住她的胳膊时,玄月清晰的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林招弟穿的是她母亲的衣服,破旧宽大,胳膊在袖子里藏着看不太清,这一摸就摸出了,像竹竿,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
林招弟像触电般猛地从他手中抽出,脚蹬地连连后退。
她依旧带着恐惧,温时宜后退一步,放缓了本就柔和的语气,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和你好像是同一个方向。”
她没有说话,胸口的起伏却渐渐平复下去。
温时宜道,“我要去尚贤,如果你也是,那我可以带你一程。”
林招弟的面色终于完完全全恢复正常,面容舒展,似乎不太熟悉如何笑一般,默然片刻才冲温时宜挤出一个古怪的笑脸。
温时宜笑了笑,道,“不怕我了?”
林招弟迟缓点了点头。
温时宜道,“上马吧,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呢。”
他踩着马镫跃到马背,手伸向林招弟,林招弟看着他锦质华服,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破破烂烂,冲温时宜摇了摇头。
温时宜笑道,“不妨事,上来吧。”
根本无需扪心自问,林招弟对温时宜身后的位置无穷向往,也正如她所见,温时宜太过耀眼,无限放大了她的卑微。
最终她没有上马,转身垂目低头默默走着。
温时宜微微一愣,也下马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尚贤城门下。似乎怕温时宜问起她家的位置,林招弟冲他一点头,算是答谢他陪同至此,而后,跑开了。
温时宜摇头笑笑,这一次他没说什么,也没追着她去,已经到了城内,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林招弟的家位于外城,距离城门有一炷香的功夫,她几乎是一口气跑了回去。任谁来看,都会好奇那般瘦小风一吹就能骨折的小身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林家的小院落尽数熄灯,她向来是适应黑暗的,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骤停,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回来。
林招弟本能的联想到家里进了小偷。她刚想大叫,角落里出现一个火折子的红点,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灯色下,露出林如意那张恶魔般的脸。
他一手火折子一手捏着一串铜钱,铜钱不过二十几个,林招弟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剧烈奔跑后的喘息因为即将到来的毒打忽然之间就被安上了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