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传来雁竹的惊痛悲呼,秦若手一抖,一团墨渍滴在纸上,很快晕染成一团。
抄了许久的佛经,毁了。
秦若放下笔,目光幽冷地看着进屋的雁竹,她满脸的泪,惊惶凄然,用力跪下。
秦若不安的心忽然落下,摔的粉碎。
上一世她被雁梅和那太监联手勒死,她临死前的愤怒和绝望充斥着她的灵魂,哪怕事后看了话本,知道雁梅只是被萧楚的技能所惑,大抵是没有背叛她的,她也无法原谅。
哪怕话本里写了,她死之后,雁梅也一把剪刀捅穿了心脏殉主,她也无法原谅——那反而全了她忠义之名,被宋明洲厚葬。
重生醒来,秦若日夜难安,就怕哪天雁梅又忽然要勒死她。
她知道此时的雁梅是无辜的,她做不到除掉她,才借落水之计远远送走她,永远也不要见她。
可她没想到雁梅竟如此烈性,用生命来证明她的忠诚。
真的是没想到吗?
上一世,她出嫁不久雁竹就嫁人了,婚后和睦,雁梅却一直不愿嫁人,一直侍奉她。
她只有她!
她只是心怀侥幸,不愿去考虑那么多。
哪怕恨毒了萧楚和宋明洲,因为所谓的主角气运的反噬,她的报复也很敷衍消极。
她从来都如此。
做什么都不肯付出十分的努力。
文不成,武不就,粗通皮毛,就满足了。
她这两辈子,最拼命的事,大概就是为了嫁给宋明洲而跳下水。
可他负了她。
但那又如何呢。
不管是他不爱她,还是变了心,既然她爱他,如何就不能多付出一点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哪怕萧楚有系统,又如何能抢走他?
她从来都是如此,像施舍一样去爱宋明洲,去疼萧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雁梅以孤独终老为代价的忠诚。
所以最终,他们都抛弃了她。
最错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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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了萧楚扶着杨氏也往外走,也不是没遇过这样的场景,萧楚惯会温柔懂事伏低做小地伺候着杨氏,可此时此刻,秦若觉得无比刺眼。
杨氏也看到她,脚下一顿,仿佛考虑着什么,忽然厉声道,“你回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来!”
杨氏是为她好。
秦若心里又酸又胀,可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她不能退缩。
“娘,这是我的事,该我来处理。”
“义母,姐姐一向聪慧,她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您该相信姐姐的。”萧楚柔柔地说。
杨氏眼里掠过茫然,犹豫,艰难地挣扎着。
秦若忽然觉得不对劲。
杨氏的确是个耳根软的,有时候甚至比小姑娘还要天真单纯,可但凡关系到她的利害,许是为人母的天性,杨氏便强大的仿佛无所不能,坚毅不可摧。
杨氏既决定不让她出去,原本就算自己软磨硬泡也未必成功,怎么萧楚一句话就让她动摇了?
秦若来不及细想,因为杨氏叹了口气,“也罢,那就去吧。不过,你需得站在娘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开口,哪怕一个字也不行!”
秦若忙不迭答应了。
不过,杨氏的担心基本不存在。
到了大门口,先看到一人,一身素衣,如高山白雪,淡远出尘。
太子?他怎么在这儿?
不比萧楚的狂喜,秦若的目光很快移开,只见他脚边躺着一人,身上带血,白布包头,脸色雪白,赫然正是雁梅。
她已经被抬进来了,而她身盼,府医在为她扎针。
人,没死?
这是秦若一行人心里同时的疑惑,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秦若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探她鼻息,虽然很弱,但雁梅的确还活着。
秦若忽然就落下眼泪,压抑着不敢出声,就怕打扰了府医。
“殿下怎么在此?”杨氏走近了些,只看了眼雁梅,人确定没死,她也松了口气,就问。
“孤回来时正好碰上。”宋明庭虚虚地看了眼杨氏的发髻,就移开了,仿佛对地上的雁梅很有兴趣,嘴里道,“孤给她吃了一粒明真大师的保命丸,救治及时,应当性命无碍。外面孤已经安排人处理,杨姨不必担心。”
秦若猛地抬头。
明真大师的保命丸,想想都知道多珍贵,太子却想也不想地给雁梅用了。
太子,真的太好了。
她不但受之有愧,更羞愧于自己龌龊的心思。
秦若站起来,郑重福了一礼,“多谢殿下大恩。”
宋明庭温柔微笑,“应当的。”
秦若眼皮跳了跳,她觉得她听懂了太子未说的话——
你是孤的未婚妻。
☆、第18章
没多久太医也来了,看了府医的处理情况觉得尚可,只是药方上调整了下,又指点了府医几句,让府医受益匪浅,便离开了。
宋明庭也没就待,毕竟是秦若的家事,他一个还没名分的未婚夫,不宜插手过多。
虽然雁梅的命是保住了,太医说,醒过来的时间却没有定数,而且因为头部剧烈的撞伤,即使清醒过来,也难以预料是什么情况,或许不记事了,或许会痴傻。
杨氏从来是个心软的,即使雁梅寻死连累了秦若的名声,到底是条人命,她还是命人将雁梅抬到一处僻静的院子休养,另拨了两个小丫头来照顾。
就当是替秦若积德了。
杨氏还有事忙,待了会儿就走了。
秦若留下了张嬷嬷,因为雁梅如今躺在这里,她要重新挑一个大丫鬟。
“老奴觉得,若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二等丫头里有得用的,提上来是最好的,毕竟用着顺手,若是没有,也可以从夫人那拨一个过来。”张嬷嬷说道。
秦若仔细想了想,“从外面买吧。”
她从前这些丫鬟,印象已经不太深刻了,不知谁好用谁忠心。
张嬷嬷有些惊讶,“小姐可想好了?外面买的,直接提上来做大丫鬟,一是磨合要时间,二来,下面的怕是不服气。”
她提醒道。
秦若淡淡道,“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做什么大丫鬟。”
张嬷嬷张张嘴,没再劝。
小姐不同夫人,没那么好劝。
“老奴这就去安排。”
“嬷嬷留步。”秦若看向雁竹,“你去门口守着,我同嬷嬷有话说。”
雁竹一愣,“是。”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张嬷嬷谨慎地问。
秦若笑笑,“嬷嬷不必紧张,随便聊聊罢了。这几日,楚楚经常陪着我娘?”
张嬷嬷这才放轻松了些,“是比以往多了些时辰。毕竟,”她又小心地看了眼秦若,“那天之后,二小姐心里不安定,在夫人面前格外卖力些,也是人之常情。”
秦若点点头,又问,“那这几日,我娘和楚楚有没有什么跟往日不同的行为?”
张嬷嬷一怔,仔细回想了下,“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二小姐更娇了些,夫人也更怜惜她。不过因为那件事,这倒也正常。”
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床单,秦若想了会儿又问,“前两天娘答应我给报恩寺那边提供药材,后来又反悔,这中间,楚楚有没有去见我娘,说了什么?”
“去,是去了。”张嬷嬷回答的越发谨慎,到现在她若是还不明白秦若对萧楚的芥蒂和提防,这些年就白活了,“不过没说什么特别的,二小姐就陪着做了会儿针线,商量花样子来着。”
是吗?
难道是她多心了?
不过再问,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秦若温和地笑笑,“嬷嬷别多想。你也知道,我娘她心肠软,耳根软,平日里管家也是多仰赖于嬷嬷的。只不过这心软也得分情况,楚楚被三皇子嫁了,要么将来进三皇子府,要么青灯古佛一辈子,我这做姐姐的,也是不忍。只是楚楚主意重,心气高,她看不上三皇子,撒几次娇我娘便什么都依了她,将来还另寻婆家,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娘就是心软,也不能太糊涂。所以平时还得劳烦嬷嬷多看顾些。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嬷嬷尽管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张嬷嬷凛然道,“老奴明白。”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就让张嬷嬷先回去了,她都走到门口了,秦若忽然又问道,“这几日楚楚可去看过雁梅?”
张嬷嬷愣了愣,“应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