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记(40)

……

柳玉颜一早带着龙瑾,就来到了珲春堂,首先查看了徐子烨的伤口,确保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后,也给刚睡醒的徐子烨吃了颗定心丸。

徐子烨躺在床上,看着柳玉颜低垂着眼眸,专注的脸庞,一身打扮简单而又朴素,正应了李白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鬼使神差下,徐子烨竟抬手,为柳玉颜拂去耳边的碎发。

柳玉颜也是没有想到,一向跟自己合不来的徐子烨,竟会这般温柔待自己。但柳玉颜也从他如此温柔的举动中,看出了一丝倪端,于是赶快起身,说道:“徐少爷,您的伤口正在恢复,日后一定要听江郎中的话,我们就此别过,愿徐少爷,一切康健”。

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徐子烨,被柳玉颜突如其来的话,硬生生的拽到了现实中,来不及多想,赶快叫住了刚要转身的柳玉颜,说道:“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到徐府先住下”。

柳玉颜转身,看着徐子烨的脸庞,想着怎么说年龄也长自己很多,可一开口,却像是个弟弟,天真又幼稚。柳玉颜没有忍住,扭头笑了出来,说道:“徐少爷,我姓柳,就是您口中那个平江前知府的女儿,我们每个人在世间,都是如此的渺小,哪里都可以落脚,怎会无处可去”。

徐子烨此刻极度想挽留柳玉颜,只要一想到她马上就离开了,心里就会非常的不舍,甚至还十分难过,就连话都不会说了。此刻,柳玉颜的一颦一笑,都会引得徐子烨如痴如醉。

柳玉颜见状,心想:若是不出意外,徐子烨日后也是混迹官场的人,要是还是这样的心智或者说是心机,迟早会断送自己的。于是,柳玉颜长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语重心长的说道:“徐少爷,你我相识一场,得您垂怜,没有嫌弃我的身份地位,而我也终究没有负了这垂怜,把您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可我作为医者,本就应该治病救人,我从见到您的第一面,所做的、所说的,都是为了治病,您切莫过多思量。还有,《难经》中讲求诊病要望闻问切,只有内外兼明后,方可落笔,写下药方,有时候,我瞧着,与人相处更像是诊病,这其中的道理,我倒是恳请,徐少爷仔细思量一番”。

见徐子烨默不作声,柳玉颜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柳玉颜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徐子烨又喊道:“我不管你是孟姑娘,还是柳小姐,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懂,我现下只知道我自己的心思”。

柳玉颜背对着徐子烨,口气中一改方才的温婉,转而冷清了起来,说道:“徐少爷的心思,还是好好放在心中吧,我不想知晓,徐少爷现下最好还是安心静养,才能早日康复”,说完,直接走出了房间。

气的徐子烨伤口有些微微犯疼,只好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柳玉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

也不知怎的,隋霄远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珲春堂门口。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正午的日头还是烈得很,叫人不敢抬头仰望。恍惚中,隋霄远又想起了,清早父亲对隋霄仲说的话,腹中一热,一口血涌上喉咙,吐在了地上。

忘川看到自己的少爷突然这样,嘴唇间还挂着粘稠的黑血,吓得赶快扶住隋霄远,询问道:“少爷,您这是?”。

隋霄远将身体的重量放到扶着自己的忘川身上,低头看着自己吐到地上的血,抬手擦干净嘴边的鲜血,随后,推开忘川,有气无力的说道:“无妨”。

……

这一幕,刚好被收拾好行李,从珲春堂出来的柳玉颜和龙瑾看到。柳玉颜看着就在不远处的隋霄远,他低着头,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平日中挺拔的身体,如今也显得单薄了下来。

柳玉颜快走几步,来到隋霄远的面前,口气中带着焦急,问道:“二少爷,您……”。

隋霄远闻声,抬头看去,那个貌似能给自己带来慰藉的人,仿佛出现了,那个曾以为此生难在相见的人,竟又再次来到自己的面前,这一切的一切,在隋霄远看来,都是上天对自己这个可怜之人施舍,在日后的某一刻,都是要还给上天的。

隋霄远看着柳玉颜,苦涩的笑着,嘴角还挂着尚未擦净的鲜血。地上那摊黑紫色的血迹,向柳玉颜传递出了无声的求救。此刻的他,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柳玉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隋霄远,心中莫名的觉得,现下这个就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隋霄远,他与自己年龄相仿,却有超乎想象的沉着和心思,这样的隋霄远让自己心疼,不由得想上前去拥抱他。再看那摊黑紫色的血迹,十分粘稠,眼色暗沉,无不吐露出,这个平日里顶天立地的男子,原来长期压抑自己的情绪,如今,定是遇到了伤心之事。

隋霄远诧异的看着柳玉颜,只见柳玉颜眼神中满是心疼,嘴角微微上扬,笑颜如花的样子,给自己多年来疲惫的心,拂去了沉积已久的灰尘。隋霄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柳玉颜走上前去,从袖子中掏出手绢,递到隋霄远胸前,随后说道:“二少爷请放心,这口血啊,只有吐出来才能保命,若是长期积压在体内,只怕日后会危及性命”。

隋霄仲扭头,犹豫片刻后,接过手绢,轻轻为自己擦去了嘴角沾染的血迹,然后,将手绢攥在手中,刻意与柳玉颜拉开了些距离,望着远方说道:“我这条命,在或是不在都没有人关心”。

柳玉颜听了隋霄远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隋霄远不注意,拽了一下他垂在身后的头发。

隋霄远吃疼,回头盯着柳玉颜。

柳玉颜莞尔一笑,这才开口说道:“《孟子·离娄下》中说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人恒敬之。怎么你饱读诗书,这最简单的道理却忘记了呢”。

隋霄远向前走了两步,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世间,早就无人值得我再爱之、敬之,又何来人之爱吾、人之敬吾”。

柳玉颜不忍看到隋霄远这样消沉下去,顺着隋霄远的脚步,来到隋霄远的身旁,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手绢,叠好,重新装回到袖子中,说道:“二少爷,我离开平江多年,再次回来,没有看到物是人非,恰恰相反,一切竟是人是物非,不知您现下是否得空,带我一览平江多年来的变迁?”。

隋霄远没有理会柳玉颜的请求,转身朝着与柳玉颜相反的方向走去。

柳玉颜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一点也不失落。柳玉颜噘着嘴,手背到身后,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跟在隋霄远的身后,调皮的说道:“二少爷不说话,那我就当做是答应了啊”。

……

一路上,隋霄远刻意放慢了脚步,好让柳玉颜能够跟在自己的身旁,不至于离开自己的视线,就是大多时辰都没有说话。反倒是柳玉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一开始,隋霄远还觉得甚是欣慰,但久而久之,就惹得隋霄远有些心烦了。

柳玉颜跟在隋霄远身旁,一双眼睛都落在了隋霄远的身上,哪想到,两人在路过一家书馆的门口时,从里面走出一个抱着一摞书的男子,就这样不偏不倚撞到了柳玉颜的肩头。

随着柳玉颜“啊”的一声,那个男子怀中的书,掉落一地,整个人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柳玉颜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被这么一撞,肩膀吃疼,倒向了隋霄远的怀中。但意想不到的是,隋霄远眼疾手快的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倒过来的柳玉颜。就这样,柳玉颜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又一声“啊”中,跌坐在了地上。

随后,那个男子的小厮,也抱着一摞书从书馆跑了出来,毫无意外,被眼前的所见吓了一跳,赶快把怀抱的书放到地上,上前询问自己的主子,有无大碍,在确保无碍时,才蹲到地上,将散落到地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来。

龙瑾也是被吓到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待自己的小姐已经倒在了地上,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小姐”,赶快跑到柳玉颜的身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柳玉颜。

在扶起柳玉颜后,龙瑾先是关切的问道:“小姐,有没有伤到”,同时,还帮柳玉颜拂去了裙摆上沾染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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