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露讶色,“你……莫非是薄氏那位小姐?”
薄若幽挑了挑眉头,吴襄也是一愣,随后道:“这是刘家三少爷。”
“在下刘焱。”刘焱对着薄若幽拱了拱手,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见她狐疑,他便道:“我认得你兄长,逸轩,最近你们府上出了事,我也知道,我已几日不曾见过逸轩了。”
他面露唏嘘之色,似乎对此十分惋惜,薄若幽面上波澜不惊,“原来如此。”
她淡淡应了一声,让开路,示意他入内见死者,刘焱迟疑一下似乎在做心理准备,而后才抬步入内,薄若幽站在正堂,只看到刘焱刚往右厢房探身看了一眼便猛地退了出来,而后疾步出门,走到庭院边上便开始干呕。
呕的双眼泪花簇闪,刘焱才支起身子来,转身间薄若幽神色淡淡望着他,他不由面露赧然,又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温文尔雅的道:“让姑娘见笑了,实在是不曾见过这样场面……”
他恶心惊骇多,面上却无悲戚,仿佛死的不是刘家小姐,而是某个下人。
吴襄也在观察他,“死者是怎么回事,刘公子可以说说了。”
刘焱咳嗽了两声才走近些,“是我七妹妹,她早前闯了祸事,我们家的规矩,犯了大错的,不好明着惩罚,是要送来庵堂思过的。”
“不知是哪般大错?”吴襄又问。
刘焱眼神闪了下,“这个不太方便说,我妹妹人已经没了,过去的事便不想再提了。”说着他唏嘘的道:“她早前便有过轻生的念头,没想到还是走了这一步。”
薄若幽忍不住道:“刘公子,刘姑娘并不一定是轻生。”
刘焱面露讶色,“可是去报信的人,说妹妹是自杀——”
吴襄也沉着脸道:“是不是自杀,还要查证,只是眼下有一样,要查清楚刘姑娘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谋害,要令我们仵作在尸体上动刀子,你们可愿意?”
刘焱有些狐疑,似乎不明白动刀子是怎么个动法,这时,薄若幽道:“主要是需要切开死者颅骨,看看伤处是否是致命伤,还要判定是否为自杀伤。”
刘焱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又转身干呕起来,呕了半晌,这才红着眼眶道:“这事……可大可小,我还得回府问问家里长辈才好。”
吴襄疑惑,“今日就你一个人来,她父亲母亲呢?”
刘焱闻言叹了口气,“她父亲母亲早年间便故去了,这些年是我父亲和几位叔伯一起养育她,也因为没有亲生父母,将她教导的不好,后来才犯了错,见实在是管教不好了,这才将她送来了此处。”
他十分慎重的思考片刻,“听闻她出事,家里长辈都十分悲切,今日派我来,是打算接她回去,家里已经开始制备灵堂了。”
他忍不住问:“当真有可能为人所害吗?”
吴襄见他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能讲道理,便将适才探查所得说了一遍,待说完门后有血迹,刘焱便忍不住道:“我妹妹有时候的确神志不清,会不会是她自己撞了头,然后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呢?”
薄若幽蹙眉,“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也可能是凶手留下,而要确定是否为人所害,还是要验尸细致些。”
刘焱犹豫片刻,“那我的确要问过家里长辈才好。”
薄若幽和吴襄都是眸色一沉,他们已经等了许久,却不想刘家终于来了人,却是来了个不管事的,如今再回去问,这一来一去又要花许多工夫。
吴襄深吸口气,“好,那你派人回去问。”
刘焱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不早了,捕头,可否先将我妹妹的遗体送回义庄?否则只怕今天一夜都要耽误在此处。”
吴襄自然不想离开案发现场那般麻烦,可此处距离京城几个时辰的路程,这般等下去,的确耗费时间,而若回了京城,进了义庄,来去都便捷许多。
他点头,“如此也好。”
刘焱松了口气,“此来除了将妹妹的遗体带回去,还要将她的一应物品都带走,捕头允我片刻,我让仆从去收拾收拾。”
吴襄蹙眉,“那得让我们看着才好,免得有什么可疑之物被你带走了。”
刘焱倒是十分通情理,“那自然,捕头请便。”
刘焱说完招手叫来身后仆从,两个小厮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了门,他们先去了右厢房,一眼看到尸体,面色皆是一憷,只收拾了些小物衣裳,床榻之上的东西分毫未动,而后便至左厢房,想要收拾其中笔墨书册。
吴襄和薄若幽站在一旁,他们收的每一样东西都在二人眼底,两炷香的功夫过去,也不见鬼祟之处,而刘焱站在屋外,压根不愿进门。
看完侍从收拾死者书房之物,薄若幽心底有些感叹,这刘姑娘虽说时而有些神志不清,可所看的书册,却与寻常闺阁内的女儿家并无二样,诗词歌赋,戏文话本,许多还是薄若幽看过的书本,想到她身上的伤,薄若幽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刘家过着什么日子。
待收拾完,整个左厢房已经被搬空,薄若幽跟着吴襄朝外走,又看着刘家的仆从将死者的尸体抬上了马车,刘焱是做好了准备带着尸体回刘家的。
很快收拾停当,待要离开之时,吴襄却对几个女尼不知如何处置,最终,吴襄决定带老师太和包括清音在内的两个女尼回京城问话。
第135章 七娘子05
老师太慌乱起来, “捕头,怎还要带贫尼回京呢?刘姑娘之死,当真与庵堂并无干系, 刘公子可为我们作证,人是他们送来的, 他们也最知道刘姑娘是什么性子。”
刘焱正看着侍从往马车上装箱笼, 闻言上前来, “捕头,师太她们平日里的确照顾周全。”
吴襄浓眉一挑,“你们纵然不是凶犯, 也是旁证, 令你们回京问话乃是寻常,若你们利落交代,也不过耽误你们一日功夫, 若是仍然遮掩隐瞒,便轻饶不得。”
清音和被点名带走的清霜都面露怯色, 老师太抿着唇, 目光不住落在刘焱身上,刘焱却有些回避, 末了,老师太咬牙道:“那便罢了, 今夜便去衙门大牢走一遭。”
清音和清霜心知再无转圜余地,皆面露颓丧, 清霜又颇为怨憎的瞪清音, 似乎怪她多嘴,清音欲言又止片刻,嗫喏着不敢言语。
老师太交代剩下两个女尼看好庵堂, 一行人便启程回京,师太和女尼乘着庵堂的车马,倒也不敢再有任何违抗。
此时云霞满天,瑰丽的浓金之色遍洒山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山坳,又上官道,直奔京城,待天黑时分,众人回到了到了城门处,刘焱与吴襄告辞,要回府禀告长辈。
吴襄道:“时辰虽晚了,不过我还是在义庄等候公子。”
刘焱应声,带着仆从往平康坊而去,吴襄则带着刘姑娘的尸首去往义庄,师太三人则先被带回了衙门看押。
到了义庄,将尸体送入后堂,吴襄便同薄若幽继续开始等待,等了片刻,吴襄有些不耐,便派了衙差出门打听刘家。
二人又在义庄等了一个时辰,没等来刘焱,出门打探的衙差先回来了。
衙差禀告道:“属下去了平康坊,那一带的人家果然对刘家知道的颇多,刘家如今当家的是刘家大爷刘昆,在刘昆之下,还有三位爷,都行商道,今日见过的三公子便是大爷膝下独子,而另外三位爷膝下各有子女,这七姑娘,乃是过世的刘家五爷所出。”
衙差缓了口气,又继续道:“七姑娘的母亲乃是生她之时血崩而亡,因此生下来,这七姑娘便有了个克母的名头,便是她亲生父亲都不喜爱她,还请过和尚道士入府,想要给她驱魔辟邪,后来在七姑娘三岁时,刘五爷醉酒之后失足落湖而亡,在那时候,七姑娘在府里又多了克父之名,她没了父母,又有这般声名,之后这些年,过的十分不易,便是连邻居提起她时都有些避讳,也因如此,她这两年的亲事一家都说不成。”
薄若幽站在前堂昏黄的灯火下,只觉手脚阵阵发冷。
“虽是如此,平日里刘家还是给她些体面,可半年前,也不知怎么,七姑娘忽然消失了,邻里只知道七姑娘生病被送走了,别的却难知晓。”
吴襄拧眉,“看来她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
一回头,吴襄看到了薄若幽惨白的脸,她深秀澄澈的眸子有些晦暗,眉尖亦蹙着,吴襄叹了口气,“当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过的苦,又无人管教,只怕是叫人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