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快请进。”
王宇在门口,不进来:
“叔叔,帮我叫一下我大哥,然后我们就走了。”
“啊?王宇,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在这儿吃饭。还有你们,最近几天累坏了,快进来,快进来。”
钱玲拿着锅铲,来不及放下,赶紧招呼王宇。
王宇在门口站着,表情有点儿扭曲,可是……哎,行吧,早晚的事儿。
奕星听到楼下的声音,皱了眉,慢慢把手从南竹手里抽出来,下得楼来。
看见换装的三人,口里滚着一句脏话,没说出来。
“进来吧。”
奕星朝三人点点头,往客厅一望。
客厅一站这四个人,好像一个逼仄隔间似的。
王宇和奕星坐在一起。
另外两个人手放在膝盖,两个眼皮耷拉着看地面,身板挺正,一丝不苟。
奕星扫了两个人,又看了一眼王宇,满脸嫌弃。
王宇接收到他的眼神,简直秒懂,腆着脸凑到他的耳边。
“都有个过程,你得习惯。”
奕星慢慢转头:“你这次带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让你看看,再说,不让嫂子认认人啊?要不真吓着她了。”
“你这也太刻意了。”
原来两个人本来应是在大学校园无忧无虑,过着打游戏、吹牛皮,谁也不用管,谁也管不着的生活的大男孩。
可是,责任把他们推上了现实的苫板,他们跌跌撞撞,谁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开始。
“把他们送到南城,还有忠伯,跟他说了吗?”
“说了,他很愿意,那你们在这儿怎么办?”
“是你们留在这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还去晴源?”
“去啊,要不怎么交房租?”
王宇差点儿喷出来含在嘴里的一口水。
“而且南竹也会去上班,我得在这儿把她治好了,才能回南城。”
“她,我看她没医生说得那么严重。”
她严重的时候只有他知道,他身上的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
王宇再次对大哥刮目相看,恨不得上去亲他一口。
“你干吗这么猥琐地看着我?”
奕星抓起桌上果盘里的瓜子甩了他一脸,然后起身,往厨房走:
“都给我捡起来,收拾干净。”
两个沙发上的“奶牛男”立马行动,把王宇都吓了一跳。
奕星进得厨房,立马眼冒精光:
“阿姨,不会吧?排骨、糖醋鱼、鲜虾汤……这里面什么菜?我真是要饿死了。”
钱玲被夸得脸上开着一朵花:
“最近把你累坏了,哦,还有王宇他们,好好犒劳你们。”
“那南南都能吃吗?”
“我给她做了汤,她暂时不能吃太油腻的,以软烂为主吧。”
“那个,奕星……”徐□□一跟他说话就搓手,很紧张的样子,“我和你阿姨想明天就回去了,来了太长时间,我的店……”
奕星没说话,笑着看了徐□□。
徐□□被他一看,更快地搓起手来。
“那个……我们在这儿也不方便。”
“地方是小点儿,南城的房子大,到时候接你们过来住。如果你们想明天就走的话,别坐火车了,让王宇送你们回去。”
“那……那多麻烦……”
“不麻烦,他们好几个人呢。”
奕星扭头看了一眼客厅,王宇看着手机,另外两个人还是保持刚才坐着的姿势。
“奕星,我这两天抽空给南竹列了个菜单,你看……”
钱玲递给他一个小本子。
他接过来,翻开一看,密密麻麻,每种食材、制作步骤、注意事项写得比美食网站都详细。
“这……”奕星没想到钱玲走,家里的伙食都得他包了。
最关键的是,他在厨房里跟一个白痴没什么区别。
盛饭勺子和炒菜铲子都分不清的选手。
“阿姨,咱俩加个微信吧,我不会是不是能跟你视频?”
“你呀,就是谦虚,我看你把南竹照顾得比我好多了。行,你加我微信吧。”
钱玲刚要打开微信找码,只听得“扑通”一声,紧接着一声尖叫:“啊!!!”
奕星脸色一凛,扔下手机,直接往楼上跑,后面紧接着是王宇和两个“奶牛哥”,然后是钱玲、徐□□。
南竹缩在书柜角落,两眼发直,看着某一个地方,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两只手放在脸侧剧烈地发抖……
奕星冲上来,要抱她,却因为太角落了,他进不去,他气得把1.5米的床推了出去,把门挡住了,王宇一众人全被挡在了门外。
但他终于能抱住她,紧紧地抱着她。
“南南,你怎么了?南南,我是奕星,不怕,我来了。”
她似乎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在他怀里剧烈地发抖。
嘴里还在说着:
“奕星……我等你……奕星……我害怕,我……杀人了……奕星……别喝酒……你……不要我了?”
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她的话,眉眼的痛苦迅速漫开布满全身。他低低地轻轻地,却咬字清楚:
“不,我要你,我只要你一个,南南,我是奕星,我在啊……我就在这儿……”
王宇在外面使劲儿推门,见推不开,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着急地大声喊起来:
“大哥?大哥?没事吧?”
南竹本来在他怀里有点儿平息的趋向,听到王宇大声的喊叫,又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奕星腾出手来捂上她的耳朵。
她紧紧地抓着奕星的衣服,直到巨大的紧张让她虚脱到晕在他的怀里。
奕星抱起柔软无力的她,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疼,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对着外面大喊:
“给我开门!!!”
几个人在外面使劲儿推门,门被床顶得都变了形,才让奕星抱着她能闪身下楼。
一众人都被眼前的情况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钱玲,手上还有一点儿面糊,擦着眼泪,嘴里小声地说:“南竹,南竹……”
奕星把南竹抱到原来他的那个卧室——被钱玲布置成了他们两个的卧室。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盯着她苍白的脸,脸上因为刚才的泪水,有些地方脏了,他轻轻地用手摩挲。
无论怎样,她的每一寸肌肤似乎只认得他一样,只要有他在,她就呼吸匀称,只是像熟睡着,而不像一个随时会陷入恐慌的人。
浅睡
钱玲悄悄地进来,拿了一块儿温水毛巾。
站在他身边:“你去吃口饭吧,我看着她。”
他并未回头,摇摇头。
“你……你这样……”
钱玲带了哭腔。
“我没事,她不能再有事了,她刚才应该是磕到了书柜,你看她的手……”
说着把他包着的手拿开,钱玲看到她的手背有些青紫。
她心里一疼,眼泪掉下来,站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然后出了门。
外面几个人,站成一排遥望的石头,期盼钱玲能从里面带出来好消息,却只看到满脸泪痕的钱玲。
徐晓波拢了钱玲的肩膀,把她领到了沙发那儿,坐下:
“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只是流泪,摇头。
“那奕星,总得出来吃饭吧?”
桌子上摆了一桌子吃食,却没人动。
王宇两手胡乱地抓了几下头发,抓狂地说:
“嫂子现在一刻都离不开大哥,咱们要是都走了,他俩怎么办?”
他说的是实在话。
家庭的环境的确容易让南竹恢复,但她对奕星的依赖,必然导致了他们必须要人照顾。
“我留下,我留下。”
钱玲边哭边说,“我留下照顾他们两个,你们走,都走吧。”
其他几个人默然:没什么异议,毕竟南竹最亲近的人,除了赵奕星,就只有钱玲了。
徐晓波一拍膝盖:
“她也需要静养,等会儿她醒了,我跟她说一声,就走吧。我看,这里人多也不好,她好像……受不了人太多。”
王宇点点头。
“奶牛哥”们眼睛直视,似乎没什么表情,听命于人,而且除了“忠”字是基本操守以外,在感情上,还没有开始培养呢。
王宇想起奕星为了布置楼上煞费苦心,现在楼上已是一片狼藉,遂带着“奶牛哥”们上楼,把小阁楼的家具重新布局了一下,床靠了窗户,书柜和秋千对向摆放,这样门这边不管怎样都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