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个宵夜摊,她买了一份宵夜,得意地笑了笑:这么孝敬宿管阿姨,可好?
今天是她职业生涯决定性的一天:她从实习生转成了兼职。
问题就来了:原来晚班时八点能下班,现在就是挨也得挨到晚上十点。好在6路车有夜班车,否则怎么回学校都成问题了。
她跟周天混熟了,两人居然有那么多的默契。
她是周天的得力助手,甚至可以独当一面,有的时候他如果有事,她就能当起他的工作,而且游刃有余。
这也得益于周天护着她,不让她随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大早来到报社,就跟师傅——后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以师徒相称,得啵得啵得啵地说开了。
“师傅,我研二啦,这学期课真少。”
一个假期没见她,周天还挺想她的,他像个老父亲,也像个大哥哥,一直跟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觉得可以依靠和信赖。
“哈,那也说明,你的论文得尽快了。”
“是啊,我心里有数。”
他也喜欢她这样的凡事“靠谱”。
“既然这样,你全天来上班吧。”他想想又说,“不过,你跟不了我了。”
他说完这话,背又微微驼了起来。
在大城市打拼的中年男人普遍地藏着这样令人心疼的背影:家庭、工作,老婆孩子、老人、同事,既要圆滑,又要有自己的原则,生活不易,跪着也要走下去。
南竹让他安心,家里小孩发烧,老人住院……甚至老婆闹脾气没能正常来上班,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她去做工作。
“家庭生活版新招了个编辑,她需要个实习生帮忙,当然,我这边你还要兼顾。”
专业坑徒弟有半年,师傅你也是得道了啊。
徐南竹一脸苦B地看了看这个男人,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这次我会给你申请工资的,你这不叫导师推荐实习了,就是兼职吧,因为单位不可能在你没毕业的时候就跟你签约,也没有保险巴拉巴拉的福利,所以……我会争取给你申请多一点儿的工资。”
“那么,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徐南竹调皮地作揖,周天脸上疲惫地挤出一个笑来。
“你干活儿实在,不跟我了,凡事机灵点儿。”
师傅,你这是在我说笨吗?
“去吧,她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那个超级潮流时尚的她来了。
长长棕发,大波浪,淡妆精致,明眸善睐。
徐南竹呆了:这种大美女来这种透着陈腐气的老报社,有种旧瓶子装鲜花的违和感——真为她不值。
“你好,我叫艺蓝,新来的编辑,以后多多指教。”
“您多指教,您多指教,师傅!”
徐南竹来了一套之前对周天的大礼,把艺蓝吓得赶紧还礼。
副总编隔床看着师徒俩你躬我鞠,以为是办公室新流行了什么健美操,不自觉地弓了弓身。
艺蓝如此潮流时尚,本来应是在时尚界混的啊。
“那个……师傅……”
“别叫师傅了行吗?把我叫成老太婆了。”
“啊……”徐南竹张着嘴不知所措。
“叫我蓝姐吧。”
“那个……蓝姐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时尚,又是高学历,又有编辑从业经验,应该去那种时尚杂志做编辑啊——挣得还多。”
“我刚从《Fashion》辞职!可别再说什么让我动摇了……”
艺蓝翻了翻手里的稿子,又打开电脑搜起资料。
听说她从《Fashion》辞职,南竹嘴上像塞了个鸡蛋似的,“哦”了一声。
你这得是有多想不开啊?
但她没问出口。
艺蓝却觉得这好奇的磁场非她不解。
“我呀……想要结婚了,来广深这么多年了,一直忙啊忙啊,把自己混成了一个大龄女青年,我的那个他,也是等不及了……”
她说起来那个“他”,甜蜜而且坦荡,一点儿也无顾忌。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徐南竹从心底自叹不如了一下。
“《深都时报》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上下班、公休假都比较正常。女人嘛,总是家庭比较重要的。”
“蓝姐,你这波糖给得是齁死我了,怪不得你来做这个版的主编,那真是实至名归,非你莫属啊。”
“小丫头嘴挺甜,来,帮姐找一下这个资料。”
想起这些,南竹嘴角渐渐地浮起了微笑:蓝姐心里的豁达和她表面的漂亮应该是一致的吧?不知道那个她将要嫁的人是谁,太幸福了。
靛蓝雪佛兰科迈罗低速前进跟着徐南竹……
“老大,进校门了,还跟吗?”
“跟!”
司机王宇稍微踩了一下油门……
“我去……”
徐南竹一脚已经踏进校门了,却听见刚刚擦肩而过的一个大叔叫了声:
“作死啦,出车祸啦!”
她也是好奇地一回头,可不……一辆蓝色的车子撞上了对向的一个垃圾桶,驶上马路牙子,又刮倒一排学校外面的低矮灌木加半米高的防护栏。
刚刚说话的那位大叔只是站了站,然后就走了。
大城市的这种冷漠真是比比皆是。
徐南竹翻了翻眼睛,脚一个打拐,折了回去。
这个时间点儿,又是在广深校园外面,几乎可以用人烟罕至来形容。
徐南竹越接近车,却越小心地猫起了腰,静悄悄的,大概可能莫非:不会死人了吧?
拎着宵夜的手,有点儿抖……
走进一看,车里黑着,四只眼睛齐齐地看向她!
她吓了一跳!
司机见她已经站到了车外,嘴角一笑,下了车,不忘向后面白了一眼。
“你好!我叫王宇!”
高大帅气,白色卫衣趁得他面部的棱角和高耸的鼻子尤为好看,徐南竹愣了愣——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指尖,快速摇了摇,又快速收了回去。
王宇被她这可爱一握逗笑了。
“你……你们没事吧?”
徐南竹颤抖着说,不忘扫了一眼车里面那双灼灼的眼神。
“没事儿,小事儿!”
王宇大度地撩了一下前额的碎发。
“那个,用不用去医院啊?”
“不……”
“那就去看看吧。”低沉稳当,带着沙哑尾音……
后排坐着的人边说边开车门钻了出来。
徐南竹整个人过电一样,呆住了。
相遇
赵奕星!!!
时隔四年,赵奕星,你还是老样子!
跟我每天想着的你,一样。
不不不,你好像长高了?变瘦了?你,整容了?
为什么你脸上的棱角像是被雕刻家精修过一样,你的鼻子、嘴唇、眼睛……为什么那么摄人魂魄?
你,你怎么在这儿?
徐南竹看着那从后排钻出来的男生,彻底无法自控地抖起来,上牙和下牙打着商量。
“咱能别抖了吗?”
“我也不想抖啊,你看她,一犯花痴谁拦得住?”
“也是……那继续。”
王宇看她表情不对,身体缩起来,以为她有什么病——比如癫痫什么的,想用手扶她一下。
没想到他手还没到,赵奕星已经从侧面过来,半环徐南竹。
“上车。”
车只是刮擦了一下,倒霉了的垃圾桶和护栏并灌木没招谁没惹谁飞来横祸……
“王宇,明天记得理赔。”
“好嘞。”车灯大开的驾驶感受真是爽,王宇擦上油门,“去哪个医院?”
“随便。”
赵奕星说完,眼中一冷,他始终没看旁边与他不到一坐之隔的女生。
南竹手里的宵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了刚才被撞的那个倒霉的垃圾桶里,车窗开着,一阵风,带着车速的力道,好像要把她吹倒一样。
“关窗。”
她还在发抖。
“开空调。”
王宇一切照做,对着倒车镜里的赵奕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他不再说话,紧闭着薄薄的嘴唇,眼底闪过广深的霓虹大厦,道边树,和玻璃反光中那个娇嫩瘦削的女孩儿。
谁也没想到,我们竟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暖风吹过,南竹渐渐平息,身体也渐渐舒展和放松,她眨了眨眼睛,努力了几下,终于没有抗住困意,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