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刀(锦衣卫)(108)

“说得倒也是。”陆不言点头。

苏水湄松了一口气。

那边,陆不言转了转茶杯,状似不经意道:“我这把年纪也没有娶妻,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我觉得你姐姐这般好,挺合我心意的。”

“噗,咳咳咳咳……”苏水湄一口茶水猛地喷出来,正喷在了坐在她对面的陆不言脸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水湄咳得面红耳赤,一抬眼看到满脸都是茶水的陆不言,赶紧起身要给他擦脸,却不想脚上的鞋子太大,刚刚挪动就被绊了一跤,手忙脚乱之间又打落了陆不言面前的茶碗。

那茶不算烫,但绝对不凉,方才苏水湄喝茶的时候还要吹一吹才能入口。

而如今这碗茶就那么泼到了陆不言的裤子上,并且立刻湿了一大片。

只见就算被喷了一脸茶水还稳如泰山的男人猛地一下跳起来,使劲抖落裤子,面容也十分扭曲。

身为女人,苏水湄不懂男人的痛,她紧张道:“老大,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突然说要娶我……我姐姐我才会失态的。”

“没事。”陆不言憋红了脸,咬牙吐出这句话。

苏水湄信以为真,“那就好,那就好。”

苏水湄绞了绞手,“那个,大人你刚刚说要娶我姐姐,其实我姐姐她是有婚约的!”

“婚约?”正在抖落裤子的陆不言动作一顿。

“对,婚约。”苏水湄肯定地点头。

“呵,”陆不言冷笑一声,“滚。”

苏水湄:……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她不就是泼了一杯茶而已嘛。

不过一想到陆不言居然想娶她,苏水湄心里还有点美滋滋呢。其实,如果他真想娶的话,她也是不介意的。可是,她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嫁给他。

苏水湄看了一眼身上的男装,低着小脑袋一步一挪地走出门。

站在门边,她盯着自己脚上的皂角靴看了一眼,把它脱下来,置到门前。

陆不言一抬头,就见门口侧边隐约冒出一团黑影,然后空荡荡的门口就出现了一双皂角靴,被一双素白小手推着,轻轻放到中间。

光着脚走了?

陆不言起身,走到门边,正对上躲在门边,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小娘子。

“这个,那个,鞋子还给您。”苏水湄怕陆不言还在生气,一脸的讨好。

“还有呢?”男人语气冷硬。

“没了。”小娘子乖巧摇头。

男人冷笑。

苏水湄直觉不好,“老大,你还有事吗?”

陆不言盯着她不说话。

苏水湄见状,也有点生气,不过更多的却是委屈。她哼道:“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我让你滚,你就滚?那我让你亲我,你是不是也要亲我?”陆不言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而站在他面前的小娘子也是一脸惊愕之色。

“老,老大,你刚才说什么……”小娘子微微张开嘴,唇瓣不薄也不厚,细看似有唇珠点缀,贝齿莹润。

苏水湄被惊吓的,连嘴都透出了明显的惊慌失措感。

陆不言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绣春刀,却什么都没摸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绣春刀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咽了咽喉咙,企图找回自己的面子,白皙面颊却忍不住微微泛红,“没……”

夜幕已经降临,房廊之上挂着的红纱笼灯尚未点燃。

两人站在黑暗里,只能看清彼此。

突然,小娘子猛地上前,因为太激动,太害怕,所以两只脚都踩到了陆不言的长靴上。

她仰头看着他,双眸亮晶晶的像是坠了无数颗星星。

苏水湄想,她可能一辈子也就只能遇到这么一个陆不言了。他华美又锋利,像极了一柄绣春刀,那样张扬,艳丽,肆意妄为。

初时,苏水湄是讨厌他的。可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才发现陆不言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冷血无情。

他会笑,会哭,亦是血肉之躯。他有情有义,也会为郑敢心的死而流泪。

苏水湄心动了,她无法掩藏。这样的男人,不管换作怎样的女人都会心动。而苏水湄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漆黑夜幕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滋长,那是一种冲动,掩盖于黑夜之下,苏水湄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对着面前的陆不言,献上了自己。

陆不言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后踮脚,亲上了他。

两唇,一触便离,他甚至都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可即便如此,陆不言还是僵在了原处。

小娘子轻轻喘息着,眸中都是羞赧的泪,红彤彤的眼眶,漆黑的瞳仁,清楚印出他的脸。

陆不言开始回神,他觉得自己的唇烫得吓人,明明小娘子的唇柔软又细腻,像最轻柔的花瓣,可落在他唇间,就像是炸开的烟火,激得他浑身发颤。

陆不言垂在身侧的手霍然攥紧,他猛地伸手,将准备逃离的苏水湄一把扯了回来。

女人,都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吗?明明是她过来撩拨的他,现在却又想着逃。

男人的声音低哑而暗沉,努力克制着,“你,为什么亲我?”

苏水湄的脸涨得跟猴屁股似得,她想逃,却逃不了。做了如此羞耻的事情后,她居然被男人拽着胳膊定在了原处。

“不是老大你,你让我亲的……”小娘子垂着脑袋,一副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发什么疯。可能是夜太黑,男人太好看,她的欲望翻腾,束缚瓦解,让她亲上了陆不言。

亲完才觉得冲动了,羞耻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况且她的脚还踩在男人的脚上,寸步不得移。

陆不言喉结滚动,他低头,盯着小娘子白玉凝脂似得脖颈,看到有绯色自上蔓延而出。

“那我让你跟我颠鸾倒凤,你也行吗?”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可怕。

苏水湄浑身一机灵,觉得方才是自己疯了,而现在则是男人疯了。

“不,我,你……颠鸾倒凤?”苏水湄说那四个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努力屡直了舌头说话,却还是遮掩不住那一脸的惊恐。

陆不言看到她的模样,便松开了手。

你说她胆子大,可她胆子又小。

你说她胆子小,可她胆子又大。

气氛凝固,小娘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啪嗒”一声,有东西从陆不言的宽袖内掉落。苏水湄趁机拾起来,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老大,这是什么?”

陆不言看一眼,道:“西竹的杀人账目。”

“西竹?他是谁?”苏水湄将那账目递还给陆不言。

陆不言接过来,道:“江湖第一剑客,杀死郑敢心的人。”

“什么?”苏水湄惊了,“老大你找到凶手了?你一个人去的吗?他是江湖第一剑客,这么厉害,你怎么敢一个人去?”

陆不言不明白苏水湄为什么如此激动,他淡淡道:“我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

此话一出,苏水湄突然怔住,然后沉默。

一个人。

苏水湄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跟苏水江住在一起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基本没有离开过彼此。可即便如此,当父母去世之时,苏水湄还是尝试到了那种天地茫茫,孤独无助,心灵急需依靠的恐慌感。

苏水湄不想再尝试一次,那种心脏被挖空的感觉了。

她仰头,看向陆不言,盯住男人那张即使是在夜色之下,也比月光耀眼妖异的脸道:“大人,我其实,有点喜欢男人了。”

.

苏水湄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进水了。

当她听到陆不言那句“我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时,心中突然涌出无限悲怆之情。

她同情他,可怜他,这样一个骄傲肆意的人,背后承受着的痛苦却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他或许,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实的尘埃,刀锋上的血腥,筑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将陆不言埋葬在了里面,隔绝了世间的一切柔软因素。

他的骄傲,他的执着,他的绣春刀,都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而变得越发坚不可摧。

看着这样的一个男人,苏水湄心软了。

那一瞬间,她无法掩藏自己的心意,她觉得那只被自己强硬闷在心脏里的小鸟就那么冲破束缚,朝着陆不言的方向展翅而去,她抓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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