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25)

作者:咸柠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丘文非发愣。

难道不是么?

如若不然,为何在牢房时,独独托他照顾“元琛姑娘”?

为何在王府见过九殿下后,会如此失魂落魄?

见丘文非一脸困惑,丘文殊低头道:“从前,不过是,限于礼礼制。”

礼制?

“以为,污了他他的名节,不,不得已,而待待他好。”丘文殊神色失落,坚定地说道,“以后,不用,也,不会了。”

不管过程如何,文殊看清九殿下的真面目,不再被利用便可!

丘文非点点头,拍拍丘文殊的肩,欣慰道:“如此甚好。”

丘文非与丘文殊渐渐走远,树后的元琛却没有再跟。

第31章

——谁说我爱慕元琛?

——从前,不过是,限于礼礼制。以为污了他他的名节,不得已,而待待他好。

微风下,元琛大红袍袖随风翻卷,他微微低着头,旋身离开。

从一开始便误会了么?

所以才会在自己受冷的情况下,还坚持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温暖他一夜。

他早该警觉才对,这世上,除了至亲,没有谁会无端端对他好…

岁月洗礼过的地板上,黑色皂靴缓缓踏过。

丘文殊英勇地为他拦下李启瑞的骚扰,为他挡下骇人的棍棒,不过是因为…必须保护“元琛姑娘”吧。

他却平生第一次为着借旁人上位而内疚不已,彻夜难眠。甚至还给丘文殊写信,怕他养伤乏闷…

丘文殊不顾瘟疫蔓延,坚持到湖山书院见他,更不是因为爱慕他、担忧他的安危,而仅仅是因为…不能弃“元琛姑娘”于不顾吧。

而他呢,却愚不可及地被感动,不听继福劝阻,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兵权,只为丘文殊展颜一笑。

元琛面无表情地行走在碧瓦朱檐下,沿途的太监宫女矮身行礼,他置若罔闻。

丘文殊对他的好,不过是为了彰显仁义道德,而他却当了真!入了套!不惜毁了皇兄设下的局!

元琛双手成拳,五指掐得青筋突起又隐隐发抖。

这一切如此明显,继福提醒过他,皇兄训斥过他,他宁琛为何还会执迷不悟到今日…为何…

丘文殊是怎么左右他的?!丘文殊用了什么手段!

元琛旋身快步奔向王府马房,没有向睿王、睿王妃告别便已急匆匆策马回宫。

他在枕边找到了一个描金匣子,里头装满了他与丘文殊往来的信笺。

他一封封打开,快速浏览,要找到丘文殊的伎俩。

曾经珍藏着的信笺被元琛随意丢弃在地上,奢华寝殿里乱糟糟的,小太监们都不敢入内,远远地立在殿外。

元琛将所有信重新看了一遍。

毋庸置疑的是,丘文殊在字里行间填满了他对收信人的关爱。

可这收信人,不是他宁琛,而是丘文殊自个儿幻想出来的“元琛姑娘”——被他污了名节,万般无奈之下要相守一生的妻子。

朱柱旁,幔帐下,元琛颓然坐在阶上,任凭手中信笺飘落在地。

丘文殊没有任何伎俩。

是他自己享受着“元琛姑娘”的一切而不自知。

丘文殊没有骗他。

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愚蠢地被左右。

元琛双手攥着头,指尖都发了白,久久呆坐。

难怪皇兄会斥他心志不定,难怪皇兄会明令禁止他与丘文殊往来…

直到晚霞西斜,自雕花窗里映入殿内,元琛终于起身。

他坚定利落地一一拾起信笺,取了火折子,连同描金匣子,那反复抚摸过的木簪全部烧毁。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犯傻了。

物什可以烧毁,回忆却不能。

元琛闭上眼睛,丘文殊那清冷自矜的身影便在他梦里转。

梦全是交错混乱的,他梦见自己小时候做过的蠢事。

他被二皇兄哄骗吃下花生,变得好丑好丑,连他自己都不敢看。

他哀求二皇兄救他,二皇兄却吓得将他的右手踩在脚底。

他在哭,二皇兄在笑。

紧接着有人在敲门,丘文殊说为他而来,不怕被传染,要他听话看大夫。

他正要爬起来,丘文殊就消失了,他失重坠落。

然后,他听见别人说他的母妃就是因为被父皇看到如此丑陋的一面,才被厌弃的;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定是被母妃巫盅反噬所致;说父皇看见他,以后都不想宠他。

他被丢在荒废的宫殿里,皇兄来寻他,喊他的名字,叫他不要哭,他点点头。

他这么蠢,他做错了事,他不听皇兄的劝,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有什么资格哭。

突然,他又听见丘文殊的声音。

丘文殊说他,他会不会,会怕…

丘文殊拄着拐杖在雪地里走,说要来找他,说不会弃他于不顾…

他一下没忍住,掉了金豆豆。

皇兄训他,心志不定,这是身在帝皇之家的我们最该忌讳的!

元琛一下子惊醒过来,坐在床榻上,满头是汗,整个人莫名其妙难受得厉害。

元琛再没能入睡,出了寝殿,取了矛枪,练到天亮。

接下来的日子,元琛夜夜难眠,日日忙碌。年岁已到,柔善要出嫁,他要封王。

丘家的消息元琛偶尔也有听到。

丘岳明上书请辞,皇上再三挽留。

丘文非上奏,揭李家贪墨军饷。

皇上大怒,命了钦差大臣去通州彻查,又将丘文非调到御史院,终还是准了丘岳明的请辞。

元琛正与睿王商量着,到底要哪块封地,便突然收到消息——太子上奏,想在宫里设宴,为丘岳明送别,皇上恩准。

睿王笑道:“看来丘家想离开太子,不脱成皮是不可能的了。”

果不其然,旨意里,还请了丘文殊入宫。

第32章

当晚,睿王、元琛也有列席。

八皇子、元琛、十皇子年纪相仿,均到了封王的年纪。而属地也就那么些地方,好的坏的一目了然,大家都在暗地里使劲儿,想要得到最好的。为了不被人抓着把柄,元琛这些时日收敛锋芒,一丝错都不犯。

可睿王还不是很放心,他低声同元琛讲:“你的要求皇兄已一一满足,今**可万万不能胡闹。”

元琛低声应是。丘文殊今日是生是死,都和他无分毫干系,他只作壁上观。

皇宫四处挂满宫灯,元琛踱步至大殿前,遥遥望见了丘文殊的身影。

丘文殊穿着群青色的道袍,在一众红色官袍中异常明显,他身姿挺拔,缀在丘文非身后缓步上宫阶,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阿琛!”

元琛醒觉,看向睿王,不知何时,睿王已步入大殿,旋身看着自己。

元琛快步走进大殿。

巍峨大殿内已规矩地摆上案桌,不少人已就坐,元琛、睿王在宫女的指引下坐在大殿的左上方,与相熟的大臣抑或侯爵们微笑拱手。

宫女为元琛倒上小酒,元琛双指磨搓着青玉酒樽,好一会儿后,听见了丘家人与他人寒暄的话语声。

今日的宫宴是为丘岳明践行的,宫女们将丘家人引到大殿的右上方席地而坐。

元琛抬起头时,正巧和对面的丘文殊四目相对,元琛朝丘文殊举起酒樽,嘴角尚未勾起冷意,丘文殊便已毫不在意地偏开视线。

见丘文殊当自己不存在,元琛心中恼怒,面无表情干了一杯酒。

丘文殊的案子是错案,结得草率,只在题本折子中一笔带过,自然无人深思。但现在太子设宴,邀丘文殊入宫面圣,只需轻轻撩拨,别人便会有不同解读…

哼,丘文殊待会就知道哭字怎么写了!

果不其然,歌舞后,太子独独向皇帝提及丘文殊:“…从小便是南直隶的才子,去岁还高中案首。”

皇帝心情颇佳,朗声问道:“丘文殊何在?”

丘文殊徐徐走至殿中,向皇上行跪拜大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如此不流利的口齿,像及了初次面圣,惶然失礼的秀才模样,惹来皇室贵胄轻声嗤笑。

元琛无意识捏紧酒樽,用余光冷冷打量着一旁忍俊不禁的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被元琛看得发毛,小声问:“九皇兄你看我作甚?”

元琛拧着眉头,低声道:“十二弟衣裳有些不合身,看着难受。”

此时的皇帝也皱着眉头,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丘文殊,问道:“尚未乡试,理应在家苦读,为何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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