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学会冷眼旁观,只有肚子空空的鼓才会一敲就响。
机场内人来人往,从未间断的播报声催促行人往这儿走往哪儿赶。
路禾低着头脚步匆匆,淡妆淡神情,头发也散得没个样子。
她什么遮挡都没有,也就长发随着脚步晃,在周围人眼里一闪而过。
惊鸿一瞥间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走远了。
有人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觉得刚才路过的女人像网上声势浩大的路小姐,等再回头去找,那一抹红早就匆匆淹没在人海里。
路禾径直走到贵宾休息室,不出意外的,看见门口站着的保镖。
两竖列黑西装,虎背熊腰。
一看见路禾,全都齐刷刷低头问好——
“少夫人好。”
“少夫人好。”
“少夫人好。”
……
跟拍港片的呢。
两方带着一堆小弟会面,下一秒搞不好就是什么枪/战打戏。
路禾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奉命送东西的人质。
她胡乱想着,莫名觉得好笑,一边走一边点头回应。
长发更乱,一看就知道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可她乱也乱的好看,放别人身上可能轻浮,路禾这样便是凌散的妩媚。
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朝里拉开。
秘书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也是一身黑西装,笑得很端庄,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明显感觉松了一口气。
时间越晚辞颜越安静,闭目养神也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秘书在低气压中心见到救星,的确心安。
路禾抬高的手臂还怔在半空。
“少夫人您请。”他说着伸出手臂往里摊开,示意路禾进来。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走出去,还贴心地关好门。
这秘书溜得比兔子还快,路禾站在原地怔了两秒。
神色莫名地望了眼门口,还未转身就是一道冰凉的嗓音:
“终于舍得来了?”
路禾右手横斜着,搭在自己腰上,朝辞颜走过去。
他生气了?
因为什么?
还能补救吗?
怎么说话比较好?
……
路禾蹙眉,脑海里蹿出一连串的问题,离他越来越近。
绕半圈走到他跟前才注意到辞颜是坐在轮椅里的。
路禾低声啊呀一声。
怨她太过紧张,见到他的瞬间只觉得心慌得要命,什么旁支末节都难入眼。
等了四十分钟的人终于站在自己面前,红风衣、红宝石,辞颜的视线扫过她的脸。
附着在她唇上。
那颜色太浅,还不如她原本的唇色红润。
辞颜微微蹙眉,眼长,定睛看人时专注而泠然,像是夹杂无数情绪,仔细去看却只有空白。
路禾低头,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看什么?”
“你啊。”
辞颜说“你”这个字时,咬字很慢,唇被拉长,然后微微上翘,是在笑。
路禾跟他对视一眼就赶紧瞥开,看着他的肩,或者身后。
见她逃,辞颜低低地笑。
不得不承认辞颜的脸生得好,不是大众意义上称赞男人的阳刚俊俏,而是美,单纯的美。
就像清晨,开了满院子的夕颜花。
阳光折射后的极度绚烂。
路禾时常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摸不得,别人碰一碰顶多折一下,但是辞颜,他是真的带毒。
要命还是其次,在那种求而不得的幻觉中愈陷愈深,明明近在眼前,迈了步子才发现掉进深渊。
路禾见惯了男人为她这样,自己怕得很。
“来。”辞颜拍拍自己的腿。
路禾打定主意不去看他,问:“做什么?”
“过来。”
“……”
她畏畏缩缩,辞颜更觉有趣,伸手扯她腰带,一拽之下路禾果然惶然低头。
辞颜哧哧笑出声,一手捏着她腰带,一手支着额。
“你以前最喜欢躺我小腹上睡觉的,忘了?”
口吻轻慢,却不是对着外人的那种高傲,对路禾自然而然是一种狎昵亲近。
路禾本能地想起那一次。
夏天玩了个通宵去机场接辞颜,两人回辞家老宅。路禾连饭都等不及吃就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醒来看见他的腰。
辞颜精瘦白皙的腰,她脸贴着睡的地方。
衣服不自觉上卷,还有她不安分的拧来拧去,辞颜半靠在沙发上,纵容她掀开自己衬衫下摆把头靠过去睡。
肌肤相贴的感觉非常好,那种暖呼呼的感觉甚至连心都能捂化。
路禾睡得一脸懵,辞颜也没说什么,推开她自顾自回了房,晚上倒是带她去购物中心,心情极好地给她买项链。
想起那一次,路禾眼前先跳出他精瘦的腰线,还有琳琅满目的珠宝。
鬼知道哪里戳着祖宗的点,辞颜只要高兴就带她买买买,他觉得好看,那就买。
钱跟废纸一样用。
路禾的神色一会一变,辞颜搭眼就知道她在脑海里放电影。
又说:“过来。”
路禾这次没拒绝,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腰带,蹲在他身边。
她蹲着时就丁点一小团,脸小,又白,仰头看人楚楚可怜。
辞颜的拇指和食指摆出一个V,正好卡在她下巴。
指腹间触感柔腻。
辞颜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路禾含混不清:“远,太远了。”
“有多远?”
“很远很远。”
“从哪来?”
“……”
路禾一下子沉默不语,她骗不过他,就只能不说话。
“小骗子。”路禾听到辞颜一声轻笑,腮边一疼,他掐她!
“疼的。”路禾气鼓鼓撇开脸,成功躲开夹着自己软肉的手指,却没躲开下巴尖的一捏。
瞬间失去语言功能。
辞颜垂眸:“说不说?”
“……”
“嗯?”
路禾猛地一甩逃脱禁锢,像猫打喷嚏。
傻气。
辞颜没忍住哈哈大笑。
“馥郁阁。”她回,还瞪了她一眼。
“跟谁?”
“……”
“阿禾,我问你,跟谁?”
“林朝!林朝行了吧!”
路禾突然站起来对他吼。
炸毛了,那也傻乎乎。
辞颜搓着指腹睨她,一接触那双眸,路禾顿时没了脾气。
乖乖被他捏着后颈皮呜咽。
她往前一耸肩,语气无奈:“辞颜,你我两个人的事情不要扯进来第三个人,可以吗?”
一长句话,他们两个人的事。
辞颜微笑,呵出一口气问:“那你和他两个人的事,不牵扯我是么?”
瞧瞧,这就是路家路小姐,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也能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
路禾。
她的情真意切就像下水道旁的空水瓶一样,肮脏又廉价。
那他算什么?
辞颜的微笑逐渐趋于淡漠,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路禾看了一会,看她慌乱,看她无措,还有欲盖弥彰的掩饰。
路禾启唇,辞颜忽而立起食指贴在唇上:
“嘘——”
掐掉她的话。
“你最好不要说话。”他认真地说:“趁我现在还不是那么生气。”
辞颜很少动怒,他拥有的权势地位足够掐死一切惹他心烦的东西,但是路禾,路禾……
为她破例太多次,比起别的,辞颜更厌恶这种不受制约的感觉。
他失控,且清醒地看着自己失控,这并不是很好。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根弦会在什么时候绷断,咔——
断得很干脆,抽到身上皮开肉绽。
伤人伤己。
第31章 酒心兰
白珺的车消失在夜色中, 载着路禾。林朝没走,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地上躺着一条彩绸的束发带,林朝亲眼看着它从路禾的黑发间飘落下来。
她急匆匆上车, 连头发散了都没注意到。
那发带便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朝立在暗处,离灯照亮的地方好远, 修长的身姿被裁成影。
他走过去捡了发带。
然后折身回去。
林朝在赌,辞颜和他,谁更了解谁。
***
辞颜坐着望向路禾,他是气狠了, 握着扶手恨不能一把捏碎。眉眼却依旧平静。
路禾抿了下唇,心知自己把辞颜惹毛了,再这么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眉骨高, 垂睫挡出一扇光影。路禾先低头, 期期艾艾问一句:“你身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