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有,”夜生心头一暖,动容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对了,惠惠那边有回音了吗?”
“还没呢,毕竟教育系统可能还在放假……再等等,不催她,不急。”
夜生点了点头。
随即微挑着眉,直起身子,勾起唇角别具深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梅婧嗅到一丝不太对的气息,继而神色微微一变。
“你干嘛,腿抽筋了?”
“坐上来,给我抱抱。”
“做白日梦呢。”
梅婧顿时收起了刚才那副小鸟依人的神色,轻笑地瞥了他一眼,顺势便想站起身来跑路。
见她动作一气呵成,夜生也伸手不拉她,而是挑衅般地将双手抚在自己的裤腰带间游离。
“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
“好了好了,”梅婧认命般地倒回一步,进而熟门熟路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光天化日的,抱抱就行了,别动不动就发-情!”
“那也行,”夜生得偿所愿都收紧了怀抱,“那你以后要再对我温柔点。”
梅婧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蓬松的头发。
“说什么呢,我哪里有经常在凶你?”
“你有的。”
“我没有!”
“我不管,”夜生垂下眼眸,有些蛮不讲理将头枕在了她的肩上,“总之,你每发一次脾气我反而就更想睡你,想把你睡得服服帖帖的,明天只能想着我看着我,然后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我们形影不离的……”
这一番幼稚又不讲理的浑话,可算是将夜生心底拨弄着的小算盘暴露无遗。可梅婧听了之后非但没生气,反被他的这份难得的孩子气逗乐了起来。
梅婧啧了一声,“那为什么不能是你跟着我呢?”
“好,我跟着你也行。”夜生没犹豫地点了点头,轻嗅着她发间残存的清香,眼底透出了旖旎的柔光,“等你今后考完证换好单位,我就跟着你一起换工作。”
梅婧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夜生曾提起过的玩具店。
但显然,那似乎是过嘴瘾的概率比较大。
“你要换什么样的?”
“只要是正常作息,可以天天抱着宝宝睡的那种就行。”
梅婧高兴了起来,“真的?”
夜生见她这么开心,心底柔软间又不免觉得有些酸涩,一时只觉得自己能给予她的还是不够多。
“真的,一言为定。”
梅婧笑着揽上了他的肩膀。
望着这一刻窗外绵绵无绝的江水,她不再觉得惘然,反而觉得赏心悦目,心头蜜意无限。一直以来,她心里都十分期待夜生能换一份工作,换一份作息正常,说出去也更体面些的工作。
她并不是看轻他现在的工作,她只是隐隐地希望他能变得更好。
这是她羞于启齿的私心。
梅婧并不世故,但也不天真。她是很喜欢夜生,可今后若他们真的要结婚的话,她可以不担心自己,却不能不为总要出世的孩子忧心,毕竟孩子去读书时,老师同学知道父亲从事着这一类行业,难免容易遭人口舌。
那些从说者嘴里轻飘飘,却如刀子般扎入听者心底的话,从小失去母亲的她并没有少遭受。
所以夜生能主动提出这些,她真的好开心。
即使这也不是最近的事。
于是在回去的一路上,梅婧的唇角便没有掉下来过。就连夜生在街角处偷亲她的脸颊时,她也丝毫不忸怩,反而盈盈地抬起脸,回给他了一个甜蜜笑靥。
夜生一时只觉得心情好得要飘起来了,手里满满当当的食物也不觉得沉了。
因为庄婶给的腌货太多,吃不完开春也很容易坏,所以梅婧挑了两块肥瘦相间正正好的酱五花,与两只油光发亮的酱板鸭,用油纸仔细包了,给丁姐送了过去。
可梅婧却没想到,在她喜气盈盈地敲了门后,丁姐竟是温吞吞的,通红着眼打开房了门。
临近黄昏,暗沉的屋子里却没有开一盏灯。
室内潮湿的气息与昏暗的光线相融合,连带着丁桂不加修饰的满面愁云,使梅婧心底顿时升腾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丁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丁桂连忙打开灯,一边用袖口拭着眼,一边将她往里迎着,“婧婧,我正好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我方便的,”梅婧径直将手里的腌货直接放在了门口的小桌上,“你说。”
“你能不能看看最近哪天空,陪我去学校找一趟文金?”
梅婧脸色徒然一变。
“为什么要找他,是他又向你要钱了吗?”
丁桂连忙摆手,“不是的,这次不是因为钱……”
梅婧有些难以接受地皱起眉,却又不忍心说出重话令她伤心。
“那难道是你……还在想着他吗?”
“这件事我没法不去想他。”丁桂在吐息间,似是将肺里的所有空气都挤了出来,“婧婧,我怀孕了。”
“什么?”
“今天刚验的,千真万确了。”
一瞬间,梅婧连呼吸都有着短暂的停滞。
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想到,从前千叮咛万嘱咐她要注意避孕的丁姐,居然自己意外怀孕了。
“所以,所以我就是想去学校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丁桂咬着唇,脸上升腾起了一阵不太自然的潮红,“这毕竟也是他的孩子,我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个主意……”
“可是丁姐,怎么会这样呢?”梅婧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说过,那方面,你一直是很小心的吗?”
“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弄在体外的。一直听过来人说体外可以,没想到,竟也难保万全……”
梅婧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自从那一次丁桂说了体外安全后,在每一次亲热中,她几乎都是当着金科玉律般让夜生遵循着,却没想到这法子朝不保夕,竟是会生这样的出意外来。
于是,从丁姐那里回来后,她开始变得心事重重。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夜生天天做的,都是可能要开花结果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甚至怀疑着自己的肚子里是不是也睡了个小宝宝。从而在草草结束晚餐后,坐立不安的她直接穿好外套,并将大衣丢到了连碗都还没来得及洗的夜生身上,硬着头皮将他拉出了门。
毫无防备的夜生一边嘀咕一边在楼道里拉着拉链。
“大晚上的,这是去哪?”
“去买东西。”
“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买什么?”夜生费解地拉住了她的手,“我连钱包还没来得及拿呢!”
“我带了。”
话一说完,梅婧便将她那嫩绿色的钱夹丢进了夜生怀里。
只是夜生捧着那秀气的小钱夹,一时又没了正行起来,“哇,宝宝,你的动作好有气势,感觉像是要包了我一样……”
刚系好围巾的梅婧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
“夜生,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吗?”
“我看出来了,你今天从丁姐那儿回来就有些不对。”夜生顿了顿,继而敛住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但你不想说,我就没问,我想等你自己想好了再告诉我。”
“那我现在打算说,你准备好了吗?”
“随时随地为你准备就绪。”
融融月色下,夜生那张白皙的脸蛋被冻得像是扫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看起来既纯情又无辜,何况嘴巴还甜,于是多看两眼便让梅婧成功地消了脾气。
“那好,我告诉你。”即使四周空旷,可梅婧还是尽可能地将声音压到最低,“丁姐怀孕了,所以下周我要陪她去学校里找一回李文金。”
“怀孕?”夜生很快变了脸色,“是已经确定了吗?”
天上星月明亮。
可却梅婧黯淡着眼眸,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确定了。”
“但是,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丁姐很懂这些,还教你一定不能让我弄在里面……”
梅婧无可奈何地抬了抬眉。
“百密有一疏,可能那终归不是最保险的法子。”
夜生微皱起眉,满怀愧歉地牵过她的手,语气低落道,“宝宝对不起,是我不好,还要让你去担心这些……怪我自己不太懂,我平时应该去多了解一些的。”
走过转角的台阶,明亮的巷口近在眼前。
杂货店的老吴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做生意很是本分,更是勤奋,从年初二起便起早摸黑地开了张。此刻泛旧的玻璃门中正透着莹莹澄光,给予了梅婧一种引路灯般的温馨平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