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婧本想着清者自清,总能将这件事耗过去。
却未想事情还没完全翻篇儿,她却先等来了亚苹姐的谈心。
今日的胡亚苹身着一袭红艳艳的皮袄子,气势很是凛人。
此刻的她从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取了瓶椰汁递给梅婧,进而开门见山道,“最近那些小婆娘们嘴里叨扰的你和小恺的事我听说了,我看她们真是闲出-屁来了!”
梅婧心内顿时涌过一阵暖流。
“亚苹姐,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这小妮子清醒着呢,断不会犯这种糊涂!”胡亚苹在坐下时说,“我今天喊你来也就是和你随意聊聊,你别紧张,就是闲话家常罢了!”
“嗯,我明白。”
“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是。”
“好年纪。我介绍惠惠认识郝杰的时候,也是二十岁。”
即使被亚苹姐亲热地招呼坐在了身侧。可这个话题的开启,令刚刚消褪的紧张感又在梅婧心内逐渐升腾。
“我家里情况不好,所以没那么急……”
“女孩子独在异乡,总是要找个好人来好好疼你的。姐前段时间认识了个人,是个开水产店的老板,年纪轻轻,在重庆都开了好几家分店了,他店内每日的那个流水啊,简直好到羡慕死个人!”
梅婧心内的不安感开始发酵,可她又不能打断自己老板的言语。
“可是你也知道,这人啊就算赚再多钱,心里也企盼着能找个可以说得上话的贴心人。日晖那个小伙子虽然不愁钱花,可心内就想找个像婧婧你这样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好姑娘。所以姐想着,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要是恰好能谈得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亚苹姐的声音很温柔,说得也是头头是道,倒真似为梅婧好好考虑过了一番。
然而想见吗?
梅婧心内一点都不想见。
可她却没法拒绝,只能点头。
毕竟眼下正盛传着她不知轻重地想要攀胡文恺这根高枝,亚苹姐没有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还给她了个台阶下并提出要帮她介绍对象,已经算对她很客气了,若她此刻再说出个“不”字,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说到底,她需要这份工作,也不能没有这份能令自己和家人赖以为生的收入。
遗憾的是她竟不知道,原来相亲的事是这样难熬。
方日晖是个江湖气很重的商人,单看面相倒也不丑,只是无法将他和年轻沾上边。他一开始言辞的确谦逊,一口一个梅老师,对梅婧的态度也算是尊重客气。可几瓶冰镇啤酒下肚后,他便开始变得随意,边说话边抖腿、吃相邋遢这些陋习逐一浮出水面。
尽管心下烦闷,但梅婧却还是全程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顿饭顺顺遂遂地吃完,这位方老板毕竟是亚苹姐的朋友,就算日后自己不再与不再来往,这次回去也好交代。
梅婧为了维系这场面上的客套,前前后后也连喝了几杯啤酒。
不知是不是近日里心头的烦心事实在是多,冰凉的液体入喉,她反倒觉得心下舒爽了不少。到了最后,她不但喝趴了方日晖,还笑眯眯地自饮自酌了起来。
然而喝酒误事到底不假。
直待她迷迷糊糊地到了家,才发现自己的钥匙找不到了。
最糟糕的是,她压根不记得自己将钥匙丢在了哪。
是在下午的培训机构?还是在晚餐的海鲜餐厅?她的脑子乱做了一团浆糊,实在是一点点头绪都没有。
梅婧下意识地想要下楼找丁姐帮忙,却在她的家门口看到了一双擦得发亮的男式皮鞋。
她仔细瞧了一会儿。
蹙眉思索,这才意识到是李文金来了。
每一次男朋友来的时候,丁姐都会特别开心,何况眼下这个时间,他们可能已经开始做那种事,自己更没道理去打搅别人。
除了丁姐,她就只有惠惠了,可惠惠早就结婚了,惠惠也有自己的丈夫。她们不是有家庭就是有伴侣,唯有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梅婧在楼梯口沮丧地垂首。
这时,住在丁桂隔壁的郭大爷正巧拎着喝剩了小半瓶的烧酒回来。
“小丁桂,你大晚上杵在门口做什么呢?”
“郭大爷,我是梅婧,不是丁桂。”
“噢哟,原来是小婧婧啊……”
“对,是我。”
“小婧婧,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在外面发什么愣呢,还不快上楼歇息去?小心动物园里大老虎出来抓人吃!”
郭大爷满身酒意,步伐也有些踉跄,唯独手中的烧酒瓶握得极稳。
推人及己,梅婧低头闻了闻自己,也觉得似乎沾满了酒气。这会儿他们这一老一少隔空喊话,活像稀里糊涂的酒鬼,实在是好笑。
梅婧单手托腮,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
笑到后面,她的肚子都有些笑疼了,更是将自己钥匙丢了的这件事儿都给忘了个干净。
“……别笑啦姑娘,再吵于小莺就要来拍咱们的房门骂街啦!”
“不笑不笑了,您也记得早点回去休息啊。”
“去吧去吧。”郭大爷舒坦地闷了一口酒,继而向楼梯上的梅婧和蔼地挥挥手,“回头见啦!”
月辉冷清,星辰疏散,梅婧神思散漫地数着台阶上楼。可是她数着数着,却一不留神走上了顶楼。
春深时节,就连夜晚的和风都是温柔的。
凌晨的光景,天台里没了白日里家家户户晾晒的衣物,空落的倒显得有些许陌生。可也正因为这样,让梅婧一眼望见了在艳红色的洗衣盆中搓着衣服,并光-裸着精壮上半身的夜生。
像是航海中的一叶孤帆忽然望见了亮彻尘嚣的探照灯。梅婧瑰丽的瞳仁粲然一亮,继而朝着他快步走去。
然而她太急切太鲁莽,一时没留神,竟被天台上的矮脚竹凳绊了一跤,当即便可怜巴巴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夜生见状,连忙甩干了手上的水珠,从水台处快步走来。
“怎么样,伤着哪儿了,疼不疼?”
疼也是疼,但比起从小到大在训练中受的伤,这都是毛毛雨般的痛感。可望着眼前夜生担忧的神色,酒精上头的梅婧骤然起了坏心眼。
“疼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夜生心疼地将她馋坐在了罪魁祸首的矮脚凳上,抬手替她理好了摔乱的头发,继而语气低柔道,“这么晚了,你上楼来做什么?”
“我钥匙丢了……我回不了家,我没地方去了……”
“这个点换锁的都下班了,要不我陪你去找丁姐,看看你要不去她那儿凑合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去帮你找换锁的师傅来。”
“我去过了,可丁姐男朋友今晚来了。”梅婧嘟着嘴,却端着满脸义正言辞的神色,“你知道的,晚上他们有事要做,我怕打扰到他们!”
夜生一时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那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你今晚住我这,我出去找地方睡。”
“……为什么?”
“什么?”夜生不解,“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从前是我烫伤了你的手,可你不但没怪我,还来帮我忙。我知道我是亏欠你的,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你还不如要我点钱算了……”
梅婧犯迷糊的样子实在可爱。
她的双眼湿漉漉的,似乎就连卷翘的睫毛也染上一层漂亮的水汽。柔丽的月光毫不吝啬地笼罩在她的身上,光影绰约,状貌迤逦,就连她那光洁的皮肤也被映照得细腻如同白糖糕。
夜生心下柔软,却又用理智极力地保持着克制。
“小玫瑰,你很好,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我欠的!”
因为他没有穿上衣,梅婧一时急得无从下手,索性便探出手去拽上了他的裤腰带。然而这一举措,自然惹得一个正常男人眸色渐深。
“……那既然你算得这么清楚,是想要怎么还?”
“我想想,我……”梅婧低下头咬着指骨,晶亮的眸子转了转,心内顿时涌上了头绪,“郑夜生,我问你,你和王明纱在一起了吗?”
夜生始料不及地望着她,“你是说哪种?”
“我是说,像丁姐和李文金那样的在一起。“
“没有——”
夜生的话还没落音,梅婧那带有酒气的柔软怀抱便直直地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