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金丝雀飞走了(80)

作者:江色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抱着一种小心地、看易碎品的态度去对待儿子, 而商羽更多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安静。

因如今喉咙尚未恢复到可以讲话的程度, 和其他人沟通都是找了一个笔记本写字。商羽抿着嘴, 坐在那里写字的时候, 父母两人只觉得这个儿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主动地把自己封闭在高墙之后。

商妈妈方才出病房时哭, 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从前全心全意担心儿子病情, 可现在却多了一重忧虑。

商羽还会原谅他们两个吗?他们之前的态度、那些诛心的话。

恰好看到关诚, 而对关诚的这番道歉, 就是商羽父母尝试做出的第一份弥补。

如今歉意出口,关诚对他们说了“没关系”。

商羽父母听着,心头仍然空落落的,总忍不住想到方才病房中的儿子。

他们忍不住想,商羽从前是什么样子?

在记忆里拼命找寻, 找到了商羽从年幼到年少,从大学时期到选秀出道……他从前是很积极热情的孩子,笑起来时爽朗大方,身边从来不缺朋友,更没有那道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高墙。

因丈夫对儿子膝盖的描述,商妈妈哭得更厉害了。她这样失态,商爸爸叹口气,暂时停下来,拍着妻子的背安慰,说:“只要以后好好休息,可是可以正常走路的,没准还能跑两圈呢。”

他这样讲,商妈妈却说:“可他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跳舞了!老商,你记不记得小羽学第一支街舞的时候,他兴奋得一直在家里客厅跳,到外面也要跳。所有人都夸他,那会儿就说他以后可以当明星了。”

商爸爸闭了闭眼睛。

他的眼圈也有发红,关诚从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水意。

夫妻两个积郁已久的愧怍得不到宣泄,如今已经到了水满则溢的地步。关诚是“外人”,他不应该在这里听。但他也提不起心思说自己要走,腿上仿佛灌了铅,连心情也空荡荡的,透着冷意。

商爸爸低声说:“我当然记得。”

商妈妈:“他初中那会儿写歌,搞乐队,那个劲儿啊。班主任找我谈,我觉得孩子有个业余爱好也不错,就和贺老师说,小羽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堵不如疏嘛!之前在院子里碰到贺老师,都说我当时做得对。怎么到这会儿,我就看不清了呢?”

商爸爸无声地拍着妻子的背,不说话了。

商妈妈:“上次小羽开开心心地和咱们打电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商爸爸跟着动容,说:“他第一次接到商演,那那笔钱给你买了个金坠子,你高兴得戴出去一个多月。”

商妈妈破涕为笑,说:“你还跟我吃醋,说儿子只给你买了一条领带。”

商爸爸说:“我也知道,给我买个金坠子,也没法儿戴啊!领带就挺好的,低调,平时上班都能用。”

办公室里其他人说起,怎么老商那么注重着装啊,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老对头再阴阳怪气地插一句,说是啊,自己都自惭形秽。商徵听了,乐呵呵地,说是儿子在学校赚钱了,送自己的。你们要是羡慕啊,也让你们儿子送。

夫妻两人回忆着这些琐事,到某一刻,忽然想起来,关诚还在面前。

商妈妈已经止住哭音,略有尴尬,说:“抱歉,我们说太多了,也不知道小羽这会儿有没有醒。”

商爸爸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小羽已经睡了一会儿了。”

关诚听了,眼皮颤了下,说:“我去看看吧。如果没有醒,就改天再来。”

夫妻两人神情复杂,说了个“好”字。两人看关诚起来,离开这间休息室。

而关诚进病房看了看,发觉商羽果然没有醒。与方才明亮的休息室不同,病房里的灯关着,只是窗帘未拉,窗外的薄薄霓虹光影照进来。

这里的地价颇昂贵,住宅居多,都是售价上千万的小区,四下都是安静的。

关诚拉了把椅子,坐在商羽床边。

他手肘落在腿上,双手握在一起,望着床上的青年。

上次见面的时候,商羽还在ICU,带着呼吸面罩。如今,面罩取了下来,商羽却像是更瘦了,显得憔悴很多。

关诚的视线在商羽喉咙上落了片刻,再往下,去看膝盖地方。

只是膝盖被被子盖住,只能看到一个微微拢起的弧度,仿佛上面还带着什么辅助治疗的器械。

关诚心想: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看他了。

他觉得商羽冲动、不懂事,幼稚又情绪化。过往半年,他对商羽最大的印象,就是在世荣会议室里那次见面,商羽把他压在地上,低头咬他,手在关诚胸腹胡乱摸索。

还有之后,就是二月那会儿电话里的颤音,以及绑架时候、被踢了膝盖以后苍白的面孔。

他那会儿怎么就忽略掉商羽满脸的冷汗了呢?

关诚这样静静坐着。

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商羽父母口中的那个青年。

他们说商羽从前积极大方,说商羽年少时的小小狡黠,说他谈起梦想时眼神明亮。去年夏末秋初,关诚其实在柯一梦口中也听到过类似的描述。那会儿,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却看着商羽,自问:是什么改变了你?

答案呼之欲出。

是关诚。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商羽也会笑,只是克制,显得温柔稳重许多。到后面,关诚知道商羽竟然是在委曲求全、对待“金主”,他因此愤怒不已——当然,关诚想,自己很有理由生气。他对商羽那么上心,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很不错。哪怕到现在,关诚也会心寒于商羽的“误会”。

但他同时又想,那两年,改变了商羽身上多少地方。去年八月至今,又让商羽经历了多少绝望。

在那个山上的仓库里,商羽看起来是完全被打碎了。

关诚叹了口气。

他觉得商羽咎由自取,但商羽救了他一命。这样的场面下,说他再无触动,那是铁石心肠。

只是商羽的拼命,和商羽从前做的错事,说到底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关诚不至于因此而“原谅”什么,他只是觉得商羽有些可怜。

眼见对方迟迟不醒,关诚心想:我还是过段时间来看吧。

等商羽的状况好一些。

他要起身,偏偏在这个时候,床上有细微动静。商羽困倦之中,觉得旁边有人影在看自己。他起先以为是爸妈中的一个,但又有些不同。

他嗅到了淡淡的冷香,很熟悉。

商羽蓦然睁眼。

恰好与关诚视线相对。

关诚一怔,商羽的反应要更大一些。他蓦然坐起来,眼睛里像是有光彩。但在短暂停顿之后,那光彩又暗淡下来。

关诚微微拧眉。

他语调平稳,说:“我听说你转到普通病房了,所以来看看。刚才看你在睡,我原本打算走了。”

关诚一顿。

他看商羽神色变换,到最后,定格在某个地方。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商羽捂着自己的喉咙,尝试着讲话,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嗓音嘶哑、难听,说了几个字,商羽的眉毛就拢在一起,像是这样的发声对他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关诚皱眉,说:“你不是还不能说话吗?”

商羽一怔。

关诚深呼吸,从旁边桌子上拿来商羽写字的本子,旁边还有一根马克笔。他按下床头灯的开关,再把本子递给商羽。

虽未曾刻意留意,但关诚动作之间,纸页“哗啦”翻动,他看到上面的五线谱。

关诚问:“你在这里写歌了吗?”

商羽看了他一眼,点头。

他在本子上写:之前在ICU躺着,没有事情做,想到这首曲子。现在出来了,就先把谱子写好,回去再录。

关诚看了没说什么。

反倒是商羽把本子又抽回去,说:可能会给别人唱吧。

关诚一怔。

商羽又写:你之前说的目标,百分之二百。

关诚看他写字。

他想,难道商羽是觉得目前的状况,他无法达成这样的目标了,所以想让关诚宽容一些?他为了关诚舍生忘死,所以希望得到一些回报。

商羽果然写: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了。

关诚双手重新握起,十指交叉,指尖按着另一只手指根的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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