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提着裙摆,咬着牙往萧府跑去,她赶得及了,脚下几次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又堪堪稳住,一直守在暗处的李寅看了眉头直皱。
他得了公子命令不能出现,也已经传讯入府,李寅仔细想了想,还是隐在暗处。
柳柳不知道公子派人跟着自己,她一路疯跑到萧府外,恰恰撞见王大夫拎着药箱出来。
柳柳连忙大喊一声王大夫,还把人吓了一跳。
柳柳径直堵在王大夫面前,一边喘气一边询问:“王大夫,您这是要去哪?”
春哥儿可还指望着王大夫救命,王大夫可千万不能在这时有急事。
王大夫眼见是柳柳,说道:“柳柳啊,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公子传讯让我去给你堂弟看伤吗?”
柳柳愣了一下,王大夫却已经紧着药箱边说边往外走:“快些快些,救人如救火,我听说你堂弟的伤还挺重。”
柳柳来不及想其他,连忙跟在王大夫身后。
柳柳眼见着一个小厮牵了马匹来,脑子里满是疑惑,就见王大夫已经背着药箱翻身上马:“柳柳,我先去,你别急,慢慢来。”
王大夫说完,颇为飒爽的甩的马鞭,人一人一马就跟着跑远了。
柳柳看得目瞪口呆,她可从来不知道气质儒雅的王大夫竟然还会骑马,骑术还这么好。
她也就只在原地愣了一下,又有一个小时牵了马车过来:“柳柳姑娘,公子让您坐了马车去。”
先头是公子,如今又是公子,柳柳晃着神坐进马车,有点儿不太敢相信一向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屋上霜的公子,竟会在她求他之前,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跑时不觉得,如今坐下来,柳柳只觉得
浑身发热,热胀热胀的极为难受,她顾不得这点儿难受,一心惦念着大伯母堂姐姐还有春哥儿。
今生,堂姐已经摆脱了被柳夏荷害死的命运还好好生下小侄儿,春哥儿也一定不会像她猜的那样年纪轻轻夭折。
柳柳想着忍不住咬紧了牙根。
为何这世上好人总是要经历各种磋磨,搓磨到最后也未必有好下场,那些坏人却洋洋得意,做了坏事,还能享受各种好处。
大伯母向来与人为善,春哥儿小小年纪却因家中没有父亲很是顾念着母亲和姐姐,嫌少外出和同龄的孩子玩,就算有也不会和人吵架。
有例在前,柳柳几乎是下意识的猜向了上次到铺子撒泼的贵妇人。
这一个月里,柳柳也知道王凤春当初要把她嫁给方老爷就是大伯母先头的继子。
柳柳不相信王凤春会不知道这一茬,当时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后来她又从大伯母口中知道方老爷好像在她进萧府没几日就因为生意失利,赔光了全部家产,还到牢里蹲着。
打那以后,不管是柳柳还是李娘子,都没再把方老爷和方夫人当一回事,万万没想到春哥儿竟会遭此厄运。
她能知道方老爷是王凤春要她嫁的人,方夫人肯定也知道她就是方老爷宁愿和他闹翻也要纳的妾室。
上次照面,柳柳就能看出方夫人是个心胸狭隘不能容忍的人,如今方老爷下了大狱,没有牵连她,她若是意外知道了她的身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柳柳越想越有可能,心头更是乱得厉害。
如若真是这样,春哥儿今生的这一遭厄运怕是还要算上她的一份。
柳柳咬着下唇,对那行凶之人又恨上几分。
春哥儿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那些人是怎么狠的下心来下手的?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铺子,柳柳急急忙忙下马,王大夫已经在屋里给春哥儿施针了。
柳柳进去时,恰恰听完大夫一句有救。
就这么短短的两个字,王大夫说的很稳,李娘子喜极而泣,柳柳听了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眼角也跟着滚下一滴泪。
有救就好,只要人能救回来,那一切都会好的。
今日,还真要多谢公子。
第39章 相许
王大夫在铺子里忙进忙出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才总算是把春哥儿的命给救了回来。
李娘子听到春哥身子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养着时,腿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柳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正要将李娘子扶起来,却见她直挺挺跪着对王大夫磕头。
“小儿能救回一条命,全靠大夫您医术高绝,此番救命之恩,小妇人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王大夫自认医术绝称不上高绝,他连忙避开,又对着李娘子摆摆手:“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李娘子你不必如此。”
李娘子对王大夫感恩戴德,不管他说什么都直挺挺磕了三个响头才肯站起来。
王大夫对着柳柳无奈的笑了笑,背着药箱出了门。
柳柳对王大夫也很是感激,她扶着李娘子站起来,却被李娘子紧紧拉住了手。
“柳柳,春哥儿能救回来,还多亏了你去萧府请王大夫,大伯母没你的本事,也只能厚着脸皮跟你说声谢谢。”
柳柳笑着摇了摇头,将李娘子扶到春哥儿床边小声说道:“大伯母,我们是一家人,之前若是没有你帮衬着我,我这铺子也开不起来挣不到银子。”
“我们既是一家人,也就不必说谢,柳柳今后还有靠着大伯母的地方,就要大伯母多多担待了。”
李娘子连忙点头应是,她知道柳柳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她一没本事,二没人脉,还要养着女儿,外孙还有儿子,今后过日子还得靠着柳柳的铺子,又哪里算的上是柳柳的依靠?
李娘子心下感激,若以往她是把柳柳当了亲近的侄女,那么从今往后,她愿把柳柳当亲生女儿看待。
柳叶抱着安睡的孩子进来,她也知道春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又是开心又是激动,连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柳柳安抚了李娘子,又哄着柳叶带着孩子去睡一会儿,便到厨房里给一家子人做饭。
李娘子和柳叶怕是从昨日到现在都颗米未进,春哥儿如今还伤着,柳叶还要照顾孩子,可千万不能这么病倒了。
等柳柳做完饭出来天都黑了,她和公子说好了回府的时间,现在显然是错过了。
在她正纠结
着是要留在铺子里明日再回府,还是如今赶回去时,李寅从外头走来,说公子允她在这儿待上几日,等春哥儿的伤势好些再回去。
柳柳可没想到公子这般妥帖,仔细瞧了瞧李寅,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李寅性子一板一眼,向来不说谎,更别说是冒充公子的意思。
柳柳吃过饭晚上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忧心春哥儿,而是因着今儿一整天都没露面的公子。
柳柳在公子身边待了一整年丫鬟,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两年时间的相处,她了解公子的性子,一向唯我独尊,不管旁人生死,若有人冒犯了他,更是毫不客气下狠手。
而如今的公子,完全不像前世那样紧紧逼迫着她。
他在她走投无路时,像神只一样来到她面前,将她救出泥沼,又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将一切都考虑得妥帖周到。
明明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还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可柳柳发现自己不怕他了,她能在他面前自如的说话,甚至日日陪他一起用膳。
原来,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今生她与公子的距离近要比前世还要近一些。
柳柳想着想着拉起被角捂住了脸。
这样的公子……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喜欢。
柳柳脑子一通乱想,又像个小乌龟似的把脑袋缩在被子里,可这天又闷又热,屋里又没有冰块,柳柳才把自己捂了一会儿,就热的满头大汗。
以往住在这点小屋里她心头全是满足,可如今,她竟有些怀念那个夜里有冰块镇着微凉的大丫环的屋子。
柳柳深觉这点儿怀念要不得,用力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全摇走,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睡觉。
可越是想忘掉什么,那些想要被她忘掉的却在她的脑中变得更清晰。
第二天一早,柳柳顶了个黑眼圈从屋子里出来。
她神色倦怠,强打着精神要去厨房做饭,却见厨房里已经生了灶火,早上还温着一盅粥。
柳柳走到春哥儿屋里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已经醒了,如今靠在李娘子身上,小口小口的喝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