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臣告退。”黄怺收拾好药箱走得飞快,他年纪越大越怕碰着棘手的病,能不沾手还是不沾手为好。
“是。”凤瑀和莫瑆交换了一下眼色走出门外,莫瑆顺手带上房门。
“嗯。”梁淳捂嘴咳嗽,他方才碰了他。
果然,魏栖睁眼,他歪头看他,脸色依旧惨白地骇人,但那双眼睛倒是明亮如星。
“你……”梁淳开口。
“嘘。”魏栖发出气音,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别说话,梁淳当即会意,心头却更觉古怪,他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
碍于门外有人,魏栖用唇形说道:“府里有奸细。”
梁淳下意识往房门看,同样用唇形问道:“谁?是他们三?”除了管家凤瑀莫瑆,靳府里可没什么人能怀疑。
“还不清楚。”他蹙眉摇头,但愿自己猜错了。
不清楚?梁淳收回视线再问,“你究竟有没有病,绯絮急坏了。”
“已经没事了。”魏栖说着想起梁绯絮的脸,她一忧心便会睡不着,怕是昨晚没睡好,“你回去告诉她,别担心我,我不见她是因成亲前见面不吉利。”
“嗯。”梁淳默然点头,“对了,我觉着大姐的管家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大公主的管家有何古怪?”魏栖在脑海中细细回想,然而他并没见过这人。
“我想不到他是谁,但总觉哪里不对劲,你看着。”梁淳站起身,那日在公主府他看得够仔细,模仿他的动作自然不难。
尽管仇末已经隐藏了自己的大半习惯,但有些动作依旧是无意识的,比如勾手指,而梁淳注意到了这一点。
走路姿势,小动作,魏栖凭这两样便看出了管家是谁,竟是失踪已久的仇末,他还真没想到。
“仇末。”
“……”梁淳被这名字震得浑身一僵,有如醍醐灌顶,他想起了心底的答案。自小到大,他见仇末的次数并不多,而仇末对自己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是恭敬的,所以有时自己会多看他两眼。“没想大姐救了他,还将他养在公主府。”
魏栖的瞳孔遽然缩了一下,他以为仇末逃了,又或许是死了,没想他还在都城。
他究竟想做什么……对付自己?因为自己背叛了他?
怪不得。前几天自己都察觉不到中了毒,原是他搞的鬼,训练营里用的试炼药大多无色无味,鲜有解药,然而他察觉到药有古怪时便没再喝,也没敢再吃府里的东西。
也是,他会有一个义子,两个,三个并不奇怪,狡兔怎会没有三窟。
“我这便回去告诉父皇。”梁淳说着走下踏板,回头道:“仇末与孟苟勾结害我天巽国,我哪里能容他逍遥法外。”
魏栖坐起身,仔细将梁淳打量了一番,“嗯,你自己小心些,他跟梁媛都不好对付。”
“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我不想绯絮伤心。”
*
为证自己的治国能力,梁砚书近日无时无刻不在思虑如何管理劲武国,自然没什么闲工夫再管其他人,而梁淳回宫后直接去御书房找了梁钊,毕竟抓仇末的事刻不容缓。
一听黄怺回宫,梁绯絮与江璃棠即刻赶去了太医院,然而黄怺说来说去只那么一句话,“靳将军无碍,请公主放心”。
三人走出太医院时,梁绯絮的眉头仍旧是锁着的,柳色挽着她劝道:“公主,太医都如此说了,你怎的还不放心。”
闻言,江璃棠望了梁绯絮一眼道:“若我是公主,我会亲自去瞧瞧,眼见为实。”
“江哥哥,你还真是我的知己。”梁绯絮点头,快步往前走,“我正有此意。不见着他,这些消息对我来说都是虚的。”
“公主。”柳色也无法,劝不动了。没人比她更清楚梁绯絮的脾气,不见着魏栖,公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哪儿管什么吉利不吉利。
为了不让守门侍卫认出,梁绯絮特地让柳色贴上面具在宫里扮自己,而自己则扮成江璃棠的随从跟他出宫。
夜,渐渐暗下,几条小道上的行人都不多,三人出宫后直奔靳府。临近亥时,靳府大门紧闭,想来里头全歇下了。
林琛上次翻过一次墙,走不了大门便领着两人去靳府西边的墙角。江璃棠会武不用带,他揽着梁绯絮跳上墙头,然而三人一落地便倒在了地上。
迎面走来一人,黑色布靴踩着嫩绿的草色,视线触及三人,他重重叹息了一声。
翌日。
天一亮,刺眼的日光与呼啸的烈风逼得林琛不得不睁开眼,他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
周遭景物全然陌生,他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而且他整个人被绑在一颗大树的分枝上,下方是一道湍急的河流。
*
不知过了多久,梁绯絮幽幽转醒,脑袋里兀自残留着晕眩之感,视线还不甚清晰,“额……”她扶着额头坐起身。眼前是三面石墙,一面铁栏杆,看样子自己在牢里。
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她往身后看去,江璃棠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真叫她吓了一跳,忙扑过去试探他的鼻息,“江哥哥,江哥哥,醒醒啊。”久喊不醒,她无法便掐了他的人中。
“嘶……”江璃棠沉吟一声睁开眼,梁绯絮焦急的面庞映入眼帘,他不由弯起唇角,然而下一刻他便收了笑,因为他们俩此刻在牢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我们被人算计了。”梁绯絮起身行至铁栏杆前,外头只一条空旷的走道,石壁上点满了火把,亮堂倒是亮堂,也不晓得这会儿是什么时辰。脑中乍然想起一个人,她立马回身,“林琛怎么没跟我们俩在一处?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不会。”江璃棠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才起身,安慰道:“他武功那么好,应该是逃了。”
“但愿如此。”梁绯絮垂眸回想起昏迷前的事,他们是进入靳府之后才晕的,靳府里有奸细?那魏栖岂不是凶多吉少。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你?”江璃棠贴上铁栏杆往外望,这条道前后都长,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守卫。
“我猜,也是个公主。”梁绯絮冷哼一声。
“公主?”江璃棠侧脸,脱口道:“大公主?”她前头的三位公主远嫁他国,六公主刚生产,七公主准备嫁人,只有大公主是闲人一个。
石壁上并无口子,他们看不到外头。梁绯絮在四方桌前坐下,用力一拍桌面,怒道:“应该是她。”
“她将你绑来这儿做什么,嫉妒?”江璃棠走了几步在她身前坐下,他实在不懂女人的心思,能想到的只有嫉妒。
“不,她是偏激,有病。”梁绯絮慌乱地搅着双手,梁媛一定不会对自己下手,她死了,她的戏便不好唱了。
她绑她来,难道是为了诱魏栖前来救她?她想让自己也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这个疯女人……
眼下她还不清楚魏栖是个什么情况,真病了,怕是来了也是凶多吉少。
“江哥哥,我觉得自己会害了你。”梁绯絮缓缓转向他,眸中满是自责之色,“我不该同意你一道去靳府。”
“害了我?我不是还没死么?”即便身陷囹圄,江璃棠也笑得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公主别咒我行不行。”
“纵然我不清楚她为何将你一道绑来,不过我想,她不会放过你的。”梁绯絮懊恼地用力拍着桌面,倘若江璃棠因自己而死,那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别拍了,我不怕死,何况人总有一死。”江璃棠一把按住她的手,想了想道:“我猜,她之所以绑我是图我长得俊。”
“……”梁绯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哑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这不是笑话。”江璃棠松开手,叹着气道:“唉,可惜,你还没给我多介绍几个姑娘,我都没遇着心仪之人。”
迎着火光,梁绯絮盯着他俊逸的面庞坚定道:“你别怕,我想办法救你。”
“公主,我是男人。”他浅浅笑了,“你别看不起我,还是让我想办法救你吧。”
*
回禀梁钊后,梁淳火速带着五队锦衣军来了公主府抓人,而此时的梁媛还在院子里看皮影戏,目光温柔似水,显然是入迷了。
一簇簇明亮的火把如长蛇一般包围了公主府,照得整个府邸全亮了,两队锦衣军抽出佩刀一左一右冲进大门,领头人眼尖将管家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