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萧贺钦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他错在不应该在他姐面前提起那些往事,那些差点把她压垮的往事。
“对不起,姐,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萧贺钦眼眶微红,两拳紧握,“可那件事根本不是他的错。”
“是!”萧燕梅咆哮,“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我不该见他们落魄就立马断了关系!我忘恩负义,是我!全都是我全都怪我!”
萧燕梅崩溃大哭,“求你…姐求你别再跟他们来往…你想想我,能不能想想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真不想再被人戳脊梁骨。”
她哭声哀决凄凉,悲痛一道大过一道:“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逼自己忘记,大家伙也好不容易忘记。云锣村我不去,听见别人偷偷议论我我也当作没听见,我每天都安慰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不能再想。”
“贺钦!你是希望这件事再被大家明面上拿出来议论吗,你希望你姐被他们逼死吗!”
“没有!”萧贺钦矢口否认,双拳青筋凸起,望着他姐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没有忘记,我也没有要逼死你……”
“姐,人不能总被困在过去,我知道那件事你很难,你很难忘记。”萧贺钦眼眶通红,望着他姐满目的泪光心也抽疼。
可……
“忘记过去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它。”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要人自挖伤疤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尤其是这个还是他的亲人,把他带大的长姐。
可能一直假装忘记假装不复存在?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也永远无法堵住外人的嘴。
房间里萧燕梅还在哭,她哭得伤心,哭得似是要将心肝肺哭到烂,哭到窒息。
她在发抖,浑身都在颤栗,那些不好的往事在每一个噩梦来临的夜晚都将她打入深渊,逼得她恨不得去死……
房间里许久后终于恢复安静,屋外偷听的身影早已不见。
*
乡间小路上,温黎漫无目的般走着,这个周六的天气很好,春花开了满山,嫩叶洗涮眼睛,就要入夏了呢。
红旗村地处丘陵,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让这个小村庄不至于太过贫瘠,温黎在这里除了班里的小孩子,没人跟她相熟。
“唉。”她长叹一口气望天,“这姐弟俩还真是神神秘秘啊,满身的迷点。”
“可不是嘛!”
温黎一惊,如见着鬼魅般迅速扭头寻声望去,本以为是谁听见她的感叹随声附和,却没想到视野内,五个妇女坐在一户人家小院子里织毛线衫,边织边唠嗑。
“你们是没见着,燕梅那脸一下就绿了!”
“谁叫你跟王寡妇在那嘴碎的!”另一个妇女开口,语气却是幸灾乐祸,“你要是不被她听见,她脸能绿?”
赵春芳睨了妇女一眼,“那!那事儿都这么多年了,大家私底下不都在偷偷议论,燕梅她又不是不晓得,咱几个都说多久了,今儿个不是碰巧被她听见了嘛。”
妇女点头附和,“倒也是,不过我还以为萧家小子跟陈福贵他们家来往的事儿她是晓得的,没想到居然还被蒙在鼓里呢!”
“哎你小声点,免得又被哪个耳朵尖的听到。”
此话一出,几个妇女齐刷刷往门外望,见没人才唤了王寡妇上去把院门关了继续聊。
“我听说萧家二小子现在可是了不得,跑去城里赚大钱了!”
“你听谁说的?”
“害!这还需要听谁说?你没见着他车都买来了,每天乐呵呵骑着接送对象去学校呢!”
“啥?他不是说那车是借来的?”
“那哪能是,这年头谁会把精贵的自行车借给别人,你真当人都是傻的啊。”
“也是,不过有钱又咋的,再有钱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种地,我就不相信他在外面瞎跑能赚到多少钱,说不定那车还是借钱买的哩!再说了,就算有钱他姐那等子事儿,怕是够他受的。”
“昨儿个老张来找我,我听他说萧家二小子天天往城里跑,是去做倒把的事儿!”
“啥?有这种事?不怕被抓起来?”
“怕啥呀,现在风头没以前那么紧了,老张还给我去那地儿买了好些个点心,诶,等会儿你们几个走的时候都带点回去尝尝啊。”王寡妇的语气极为显摆,几个妇女也点头乐呵着附和她。
“哟,对象这么好,你俩啥时候办事儿啊?”
里头的几个妇女不约而同笑出了声,开始调侃起王寡妇跟老张的八卦,们却突然从外边推开来。
院门没锁,只是轻轻带了几下,这个点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虽然现在温度不过,也没待在屋里舒服,大家伙不是去上工了就是待家里,这些人便肆无忌惮高谈阔论起来。
“这…”几个妇女面面相觑望着门口站着的漂亮女人。
王寡妇悄咪咪凑头问赵春芳,“这人好眼熟,是不是…是不是萧家二小子的对象?”
“是哩是哩。”赵春芳是认识温黎的,她家小孩就是在温知青班里上的课,每次一到考试都会拿几颗糖回来,说是他们班人最好的温老师奖励他的。
次数多了她便也记住了温黎,对她的印象也挺好,就是不知道她咋找到王寡妇家来了,可王寡妇都不认识她,来做啥的?
“是温老师吧。”赵春芳笑得和善,停下手里织毛衣的动作,“你来这儿是找梅梅的?”
温黎不知道梅梅是谁,但她既然这样问,估计应该是这房子的主人了。
“不是。”她勾了一下唇,缓步走到几人身前,“我刚刚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我们说话?”
几个妇女一惊,就要起身找借口走人。
这时候还不赶紧离开,难不成要坐在这里让温黎质问吗,万一再跟她们几个小姐妹吵起架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几个老娘们欺负人家娇娇弱弱的知青呢。
只是温黎下一句话却让她们起身的动作一滞。
“你们可以跟我讲一下萧家姐弟的事吗?”温黎开口道。
几个妇女这下更加搞不清状况了,这温知青到底是想做什么,咋不但不骂她们嘴碎,还要一起唠人家长短?
这这这……
赵春芳动了动眼皮子,嗫嚅几下,王寡妇忙按住她的手凑头在她耳边。
“哎春芳,可别,还是不要跟她说了,她可是萧贺钦的对象,咱要是跟她说了,那被萧家姐弟俩晓得了,还不得跟我们急。”
温黎听力很好,本就站得离她们近,就是不用听多仔细就知道王寡妇在跟赵春芳说些什么。
不过嘛…八卦之心谁都有,当你知道一个惊天大八卦的时候,正好来了一个毫不知情的人站在你面前的,你会忍住不不告诉她吗?
更何况这几个女人又是村里最爱八卦的头头,她们怕是恨不得这些谣言插上翅膀飞上天,让所有人都知道。
去年回家跟罗兵兵在路上碰见的,可不就是这几个女人在碎嘴。
所以,温黎打算抓住几个妇女这一本质,叫她们说出事情真相。
算好了这一点的温黎刻意压低了嗓音,从空间里拿出一叠零散的毛票,随后数了数,给了在场六个妇女一人一块钱。
这下几个妇女心里可是都炸开了锅,面面相觑拿着钱有点不知所措。
“这……”赵春芳看看几个姐妹面上都是为难。
“你们别误会,我就是好奇,不会跟别人说是你们跟我讲的,我保密。”温黎笑得柔和,企图降低几人的防备,“今天是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几个妇女捏着手里的一块钱面露为难。
他们其实也不是怕温黎到处乱说,毕竟村里有谁不知道他们几个小姐妹是村里最爱唠东家长西家短,但关键是什么,关键是被萧贺钦那头野狼发现在后头跟他对象说坏话,怕是……
村里谁人不知道,萧贺钦发起狠来,连他早逝的老爹都管不住!更别说现在爹娘没了,就剩个姐姐,虽说近几年收敛了许多,却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突然发疯啊。
红旗村其实没几个人不怕萧贺钦那头野狼,少年时期的他简直就是个人见人恨的混子,要是本事再大点,怕是天王老子都敢打。
他们可是没人不发憷,但这钱都递到跟前了…几人内心还是开始动摇。
温黎见她们几个还在犹豫,轻笑一声爽快地又掏出一叠钱,每人再给了两块,现在他们每个人一共有三块钱,一下子拿在手里如烫手的山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