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未来往何处去,不必为我牺牲,你我一场缘分,我只需你记得这句话。”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不是她听不到身后澹台若刻意压低的哭声,只是再不狠心,就迟了。
只是她不知道,心念一动,便早就已经迟了……
之后澹台若便再没接受过风颜珏的邀请,日子也并未生什么波澜。
半月后的一个阴雨天,风戚染从外面回来,天琴来报:“公主,若公主出门了,说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不让婢子跟随。婢子说是公主吩咐的,怕若公主有危险,没想到若公主大发脾气,婢子怕惹得若公主不高兴,便没有跟去。”
“发脾气?”戚染皱眉,她还从未见澹台若因什么事发过脾气。“是,若公主把桌子上的东西全砸了,还说若被她发现暗中跟随,便去御前告公主一个软禁她的罪名。婢子不知若公主缘何如此,只好让玉棋远远跟着,不让她发现。”
“她确实是如此说的?”风戚染眉头紧蹙,澹台若一反常态必是有什么事,“她人呢?备马我去……”她话音还没落,玉棋已经奔到跟前,顾不上全身湿透急声道:“公主!若公主她……若公主在湖边自尽了!”
“什么?!”风戚染觉得有道雷劈在她头上,一声呼哨唤来墨钧直奔湖边。
她在雨中挥鞭催马,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盼望找到澹台若时她仍能欢喜的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叫一声“姐姐”。
然而赶到湖边时,她看到的,是秋儿坐在湖边抱着澹台若的尸身哭的声嘶力竭。
风戚染从马上飞身下来,她跪在澹台若身旁,指尖拂过她的脸,风戚染的手在颤抖,她把澹台若抱在怀中,整理她被雨水打乱的发丝,抱着她坐在大雨中,想起她笑的弯弯的眼睛,她也笑了,戚染抱着她起身,转过身,带人追上来的青洛忙打着伞迎上来,扶着她到马车上。
上了马车,玉棋掀帘进来:“公主,秋儿,秋儿姑娘也……”风戚染闭了闭眼:“带她回去吧。”
“秋儿姑娘说这是若公主给公主的信和玉扇。”戚染接过信打开,纸张已经有些湿了,字迹还未晕染,信上字迹清秀而温柔:与姐姐一朝一夕,皆是若的造化,姐姐曾言不要为姐姐牺牲,若明白,姐姐不愿负若,而若之心意,姐姐亦知。愿来生,君为儿郎,妾相随。
戚染低头看了看澹台若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握着玉扇闭上了眼睛:“把湖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六十二章 梦里幻
“她自杀了?”邪月瞪着眼睛,他无法相信,“不可能!为什么?!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风戚染叹了一声,“我打了大小上百仗,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仇家遍地,多一个澹台若,我有什么不敢认的。”
邪月似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却无法消除疑虑,又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她收到了你们父王的密信,之后陆续有信件往来,具体内容我并不知晓,大概也就是让她做内应之类的吧。留给我的那封信,她说她不愿牵连我,也不能放下作为山琼公主的责任,唯此法才可两全。”
人住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是不知道澹台若与山琼王的密信往来,一来她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澹台若违背自己的父亲背叛自己的国家,二来她也不愿意对一个自己视为妹妹的人,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只要不牵连颜珏,其他的她提防些就是了。
却没想到,一面是珍爱的人,一面是家国大义,最后把澹台若逼入绝境。
至于山琼王到底要做什么,是什么逼得澹台若在两难之下选择了自尽,风戚染始终不知道。
因为她刚带着澹台若回到崇华苑,天还没黑瑞京驻军就围了宅子,传陛下口谕,山琼公主意图不轨,两国邦交就此作罢,奉安公主亦有同谋之嫌,即日起禁足崇华苑。
待那漫长的禁足结束时,山琼已国破,她派人到处寻找若的弟弟,却一无所获。
“那我姐姐葬在哪里?”邪月红着眼眶,他已经被风戚染说的话动摇了。
“就在那片湖下,我命人打了一副水晶棺,把她沉在湖下,将湖改名作若湖,建公主府时划进了公主府的范围。”风戚染见他眼中泛着泪光,看来还是有几分信了她的话的,便接着道:“事实如何,总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查证,你可以去查,我所说是否属实。不过你要小心阮君寒和殷连伯,一旦他们知道你有所怀疑,一定会动杀机。”
“如果你所言有虚,我一定会再回来杀你。”邪月说罢从后窗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大帐中没有了说话声,天琴和玉棋在帐外听到“咚”的一声,等了一会没再有动静,赶忙冲进帐里,只见风戚染倒在地上,左肩被一把匕首贯穿,血染透了半边衣衫。
“公主!”两人惊呼,“来人!快去请三公子四公子!快!”
苏明颜和霍君离一个拔匕首包扎伤口,一个用内力护住心脉,直到包扎妥帖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霍君离拧着眉看苏明颜在风戚染手腕上搭了良久的手,不过此刻是当真担心,并不是打翻了醋坛子。
苏明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舒了口气道:“流的血太多,身体虚弱,得好好养着。”“没有大碍就好。”霍君离松了口气,“你先回吧,有事我叫你。”苏明颜点点头舞墨便推他出去了,待出了大帐,苏明颜又回望一眼,他方才之所以失神,是想到这次公主又是重伤流血不支,若是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说五年,就连两年都活不到。
想到这他心口有些闷,“师父所著的那本书可带了?”“带了,回帐中婢子就去取。”舞墨答道。师父临终前交给他一本书,说来不及取名字了,里面的内容或可帮到他,苏明颜曾粗略看过,还未来得及仔细研读,书里或可有什么办法,能保公主的命更长些。
恍恍惚惚间,风戚染又站在若湖边,远远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周围有浓浓的白雾看不清样貌,戚染却能感觉到她在笑,笑得很甜,她好像叫了一声“姐姐”,声音缥缈虚幻,听不真切。
戚染想上前些,却始终靠近不了,忽然白雾吞噬了一切,“若!”她想叫,想喊住她,可就是无法发出声音。
戚染在浓雾中摸索着,碰到了什么,她警惕的收回手,面前有一张脸渐渐清晰起来,眉如远山面似玉,眼中似笑非笑,薄唇微抿。
戚染伸出手去,她颤抖的指尖想再碰一碰这张脸,“青洛。”她很想再叫他一声,告诉他只要他悔过,她便原谅他了,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指尖离那张玉颜还有一寸,他忽然动了,青洛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玉冠,他把玉冠递出来,戚染伸手去接,他却手腕一翻,玉冠掉在地上,碎了。
青洛的身影淡进了雾里,玉冠的碎片还留在地上,戚染蹲下身看着这些碎片,她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捧在手中。
这只玉冠是她特意为青洛打造的,父王寿诞的宴席,她执意带青洛同去,为他打造了第一只出席宴会所用的发冠,这只玉冠镂空雕着仙鹤白莲,以金线装饰,簪头是起舞的飞鹤,簪尾暗花雕着祥云,怕太重还特意命人做的极薄。
这只发冠她是用了心思的,赴宴的那天亲手给他带上,告诉他:“我的人,自然要处处高人一等的。”她记得说这话的时候青洛愣了愣,然后笑了,笑的很美。
她还记得那天她牵着青洛的手,在大殿上字字掷地有声:“陛下下旨家国同庆,各位大人皆带家眷,陛下亦有几位娘娘相陪,我风戚染不过是带心爱之人赴宴,有何不妥!”她话语中不容置疑的气势,堵住了满殿的议论纷纷。现在,也只剩下了这些碎玉残片。
戚染看着手中碎片,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周围化作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努力的睁开眼想摆脱这无尽的黑,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醒了?”戚染点了点头想坐起来,肩头传来一阵疼痛她才想起受伤的事。“先别动,当心伤口。”霍君离扶着她靠在软垫上。
“公主醒了?”段漠云跑过来,苏明颜也转过轮椅来到她床前。“我睡了多久?”声音沙哑微弱,霍君离忙倒了杯水喂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