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我不把你揍一顿！”
争吵声忽高忽低，小七听着听着，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午后。
东山上的花，大多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是栀子花一族。
每到这种天气，往日里因为抢夺大地精气互相结下的仇怨似乎都变淡了许多。
不远处，有几朵花聚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小七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东面儿山上的那朵黑花魁就要化成人形了！”
“真的假的？”
“真的！前些日子那场春雨，她把附近的大地精气全给吸没了，长在她周围的那些花呀，没一朵捞着了好处！”
“哎～那些花也是可怜～”
“可不是嘛，现在她们可都盼着黑花魁能早日化形离开，不然，这以后啊～恐怕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有花庆幸道：“幸好我们没长在那边！”
“是吖～是吖～”众花摇头晃脑的附和。
小七一边听着八卦，一边支撑不住，再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睡多久，就被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
睁开眼，小七懵懵懂懂间还没彻底醒来，就听漫山遍野的花都在交头接耳絮絮说话，声音沸沸扬扬，嗡嗡响个不停。
小七有些茫然，揉揉眼睛，先看了看家里几个姐姐。
大姐带着三姐和六姐正在挨个儿搜查花株上的小飞虫，这些小飞虫顶讨厌，爱偷吃栀子花的叶子，防不胜防，家里几个姐姐是一定要将它们找出来，赶走的。
五姐没去捉飞虫，她聚精会神的缩在她最喜欢的那片大叶子后头专心听外面的八卦。
四姐一如既往练习使用花枝，控制她的那束花枝挥出去又劈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千锤百炼。
家里头只有二姐在吹着山风，晒太阳。
小七唤：“二姐。”
漂亮的四瓣栀子花回过头来：“欸？小七醒了？”
她舒展花瓣，像是伸了个美美的懒腰：“睡了这么久，可觉得好些？”
小七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强打起精神：“好多了……”
二姐花枝一摇，挨到她身边，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花瓣：“你醒来得正好，山中这几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漫山遍野都在议论呢。”
小七醒着的时候，除了晒太阳，听八卦，其他时候都安安静静的。
她没问是什么事，静静等着二姐告诉她。
“前些天，有个仙人从东山上飞过，发现了黑花魁，把她连根挖走了。”
小七原本还有些迷糊，闻言，嗖的睁大了眼睛：“挖……走了！？”
二姐点点头：“说起来这黑花魁在东山修炼了数千年，眼看就要化成人形，没想到就这么被人挖走了，这一去也不知是好是歹？”
二姐都不知道的事，小七自然更不知道。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震得她晕晕乎乎的。
“东山头的老人参说，挖走黑花魁的是个术法高深的仙人，她这一走是得了大机缘，那仙人会助她早日修成人形。”
“老人参的话，一般大家都会听信几分。”
“不过……西山头的老人参又说，我们这样的花精草精，之所以难得有一个修成人形，就是因为那些得道仙人喜欢拿我们来炼丹药，黑花魁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小七的脑子乱了起来：“两位人参爷爷说得还不一样啊……”
“是啊！”二姐轻叹口气：“所以这漫山遍野的花儿才争了起来，都争好些天了。”
山风吹过，花枝轻轻摇晃，连同二姐的语气也跟着怅惘起来：“再争又有什么用呢？黑花魁这一去，是好是歹，谁也说不清楚……”
她忽的停住了话语，小七刚将这些话听进去几分，见二姐不说话了，疑惑的抬头看她，就见二姐笔直盯着天空。
顺着二姐的视线，小七望过去。
白云深处，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大鸟，翅膀投下的巨大阴影如一片阴云笼罩了半个东山。
先前还在沸沸扬扬讨论黑花魁的花精们此刻也全都发现了，纷纷惊愕地仰头望天，有几条飘摇的身影，自大鸟身上轻轻一跃，窈然落在了东山上。
第二章
“是仙人！仙人来了！”
东山上，最见多识广的两根老人参率先叫唤起来。
这一叫，‘东山来了仙人’的消息迅速传得满山都是。
花精们几乎每一株都有一个相同的梦想，先修炼成人，然后修炼成仙……再往后，就想也不敢想了。
小七自出生起就长在东山，她虽从花儿间的八卦里听说过无数关于仙人的传说，可……这还是第一次，她亲眼目睹仙人长什么样。
原来这些就是仙人，和曾经误入东山的凡人长得极其相似。
不过，一如传说中所言，仙人长相俊美，远非凡人能比。
他们不仅长得好看，也比凡人气派，连走路的姿势都非常挺拔。
可是，仙人来东山做什么？
看他们两两结伴在山中闲走的样子，莫不是是来赏花的吧？
花儿们统统都很好奇，伸长脖子，眼睛盯着仙人转悠。
没一会儿，东面山头传来惊惶的叫声：“天呐！挖花了！”
“他们是来挖花的！”
“杀千刀的仙人，要把我们挖去炼丹了！”
喊叫声此起彼伏，从东面山头开始，渐渐的，西面山头也传来‘仙人挖花’的消息。
漫山遍野的花精们彻底慌了神。
素日里为争夺大地精气打得不可开交的花儿瑟瑟抱成一团，大声哭嚷：“嘤嘤嘤～我们要被挖走了！”
“要被炼成丹药，给人吃了！”
小七家五姐也跟着在哭，花枝颤抖，摇曳悲鸣，好似随时会背过气儿去。
有两个白衣飘飘的仙人往栀子花地走来，他们并不晓得这山中花精已凄凄惨惨哭成一片。
年纪稍轻的那位仙人往栀子花地里一望，夸奖说：“这东山的花儿长得真好！难怪问月师叔能挖到一株快化形的黑花魁，是吧，师姐？”
他唇红齿白，说话声轻快带笑。
被唤做师姐的女子，微笑着颔首：“此方灵气稀薄，这些花儿能长得这般灵性，已实属难得。”
敛了敛飘飞的衣袂，女子吩咐少年：“师弟，我们就带走这片花儿吧。”
她所指的正是小七家所在的方向。
“好嘞！”少年笑着答应，伸手比划：“从这儿到那儿，这一片儿的花都长得极好！”
他说着话，目光无意间落到小七家几朵花身上，奇怪的咦了一声：“怎么这株栀子长得这般瘦小？”
他扭过头去问：“师姐，这株也要带走吗？”
女子俯身看了过来，小七赶紧弯起腰杆儿，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有精神。
她们家几姊妹长得瘦骨嶙峋，若遭仙人嫌弃，不挖她们去炼丹，自然是最好的。
然而，女仙人打量她们的目光细致而有神。
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蹲下，一股独属于栀子花的沁心香气，在她蹲下的那一刻，扑鼻而来。
女仙人面露诧异神色，寻着香气，视线最终落在小七身上：“这花儿长得虽娇小，但，花香极浓！即便在这百花丛中，也遮掩不住。”
她起身，告诉少年：“一起带走吧。”
少年伸出两指在半空划了几下，接着，长袖一扫，小七连同周围的栀子花拔地而起，被收进了袖中。
花儿们受惊过度，搂抱在一起，惊声尖叫，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其间，还夹杂着三朵花家疯狂飚出的咒骂。
好像除了这般竭嘶底里的哭嚎，花儿们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宣泄此时的担忧与害怕了！
小七被吵得头疼。
少年的衣袖看着轻薄透亮，里面却黑黢黢的，阳光照不进来，更别提有没有雨露。别的花或许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坚持着不凋零，但小七却是离不得阳光雨露的。
她十分难受。
二姐及时往她口中滴了一滴花露，宽慰她说：“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现如今只有花露能帮小七续命，让她不至于很快凋零。
花露来之不易，二姐身上统共也没有几滴，小七不敢浪费，也想快些入睡，睡着了身体的消耗就能降到最低，这样才能在黑暗中坚持更久。
小七听话的闭上眼睛。